齐雨正在奇怪，大冬天的，也没下雨，哪里来的水坑？就见萧随拿起大喇叭喊了一声：“上水车！”

“哗”地一声，在齐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几个压力水枪同时开启，瓢泼的雨幕从天而降，伴随着巨大的水声，劈头盖脸地浇在演员们的身上。

现在可是1月份！

齐雨没想到这是一场雨戏，一下子惊住了。监视器画面里，密集的水柱凶猛地砸下来，演员们瞬间全身湿透，身下的水坑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泥水四散飞溅，喷射在身上、脸上、眼睛里。十几个演员却纹丝不动，稳稳地端着枪，维持着瞄准的动作。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身上一种无声的力量在涌动、在冲撞，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巨大的气场，几乎要溢出屏幕。哗哗的雨声里，这一幕显得那么热血，又那么壮烈。看着监视器画面的齐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知道是因为那些冲锋陷阵的革命将士，还是因为这些兢兢业业的电影演员。

雨幕大概维持了半分钟，萧随拿起大喇叭喊了一声“卡”。

演员们趴在泥水坑里没动，谁也没起身。因为太冷，他们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但也只是做了一些抬手擦脸的小幅度动作。

“过，换机位！陈野不要动，下一条拍近景！”

陈野是陆停舟在《黎明前夜》中饰演的角色，齐雨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陆停舟也在这些人里面。

大冬天拍雨戏，还是一个完全看不清脸的全景镜头，身价上亿的影帝陆停舟，竟然不用替身吗？

齐雨不由自主地凑近了监视器，萧随瞥了他一眼，指了指其中一个士兵：“你家陆老师。”

摄影师正在调整机位，一阵晃动后，监视器画面里出现了陆停舟的脸。

陆停舟浑身淋得透湿，趴在泥水里，嘴唇有点发青，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身体在微微地发抖。化妆师蹲在旁边，争分夺秒地给他补了一下妆，又用喷壶给他头发和脸上喷了一些水，就退出了画面。

“各部门准备。三、二、一，开机！”

“哗——”雨幕再次从天而降。

镜头中，陆停舟的身体绷得紧紧，脸部棱角分明，化过特效妆的皮肤黝黑、粗糙，并不像平时一样帅气精致，也没有一丝齐雨熟悉的神情和气息，甚至让人一瞬间忘记了他是谁。

陆停舟的下巴抵在抢上，微微歪着头紧盯瞄准镜，眼神中带着一点狠劲儿。雨水不间断地从脸上浇下来，几乎都要睁不开眼睛了，他的表情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齐雨被震撼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动作、一句台词都没有，也可以浑身都是戏。原来演员的信念感，观众真的是能感受得到的。

这……就是影帝吗？

换机位、换角度、换景别，远景、近景、特写——这个在电影里可能只有几秒钟的镜头，前后拍摄了足足二十几条。陆停舟就这样在深冬的天气，一动不动地趴在泥水里，被冰凉的水浇了二十几遍。

别说抱怨，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旁边的人光是看着，都觉得浑身冷得发抖。这场戏终于结束的时候，萧随一声“过”，等在场边的工作人员们抱着毯子、毛巾、军大衣，一拥而上。

演员们从泥水里爬起来，场务和助理们踩着泥水跑来跑去，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焦急地喊着：

“快！快！”

“毛巾毛巾！”

“姜汤姜汤！”

齐雨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站了起来。

跟群演比起来，围在陆停舟身边的人明显多一些。陆停舟身上被横七竖八地围上了好几条毯子，弯腰让化妆师草草冲了一下头发上的泥水，就往换衣服的帐篷那边走。

齐雨有点待不住了，萧随指了指其中一个最大的帐篷：“去吧去吧。”

帐篷外，工作人员用准备好的温水给陆停舟冲掉身上的泥。野外没有洗澡的条件，陆停舟简单冲了冲，就进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他披着军大衣坐在椅子上，化妆师赶紧过来给他吹头发。

助理递给他一杯姜汤，陆停舟想喝一口，冻得青紫的手却不断哆嗦，根本不听使唤。冒着热气的姜汤被晃悠出来，洒在了手上，他被烫得一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