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将手臂从盖着的厚厚衣服里伸了出来,在秦卫东皱眉时,轻轻扇了一巴掌在秦卫东的脸上:“臭脾气又犯了是不是,你再对我厉害一个试试?”

方黎瞪着他。

秦卫东转过头,少年漆黑的眼睛眯起来,注视着方黎。

方黎的心尖儿忽地一悸,好似在不知不觉间,那个整天跟他在屁股后头的秦卫东,嘴里长出了狼一般的尖锐牙尖。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哪怕有一天秦卫东真的长出了狼一样的利爪和尖牙,也绝不会落到他的身上,这点方黎高枕无忧。

方黎摸了摸被他扇过的地方,双臂搂紧了秦卫东的脖子。

“你身上太硬了,硌得我睡得不舒服..我还病着..”

“臭毛病。”

秦卫东皱了下眉,不过还是动了腿,换了个让方黎趴着更舒服的姿势,接着,他的眼神定格在了街口对面。

对面巷子开了两三家五金店铺,现下已经关门了,但白天这里却是县城里工头聚着招零工散工的地方。

“我下去看看,你在车上好好睡着。”

方黎不愿意,被秦卫东扫了一眼,不甘不愿地点头。

“别下车。”

“那我要撒尿呢?”他故意的。

“你非得这会儿尿?”

“那我想尿,又忍不住怎么办?”

“忍不住就叫我。”

秦卫东今天凶了他,方黎又没发成脾气,憋的难受,头一埋,干脆不想跟秦卫东说话了。

秦卫东关上车门,走到对面,在雪地里翻着被风吹得七歪八倒的招工信息。

白岭山打矿的老板各个长了八对耳朵,消息灵通,眼下方宏庆卷钱跑了的事估计已经传遍了,这种事,工人们格外团结,哪一家讨不到血汗钱,一招呼,几个矿的工人都跟着找,因为谁也保不准下次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靠近重泗的那几个镇县他们待不住了,绥兴又离的太近,也不是久留之地,他得重新学着,学着从这里走出来,想着他和方黎的未来要怎么办,无论如何,至少要先赚到足够养活他们俩的钱才行。

十个手指在雪地里冻得失去知觉,秦卫东终于找到南边一个招拉修路建材的,要求是会开货车,他捡起那张硬纸板,记下上面写的电话。

他转身回去找方黎,忽地看见巷尾有两个人带头,引着人瞧他们的车,瞧了两圈,就跑走了,像是通风报信去了。

秦卫东心神一震,暗叫不好,直朝他们的车大步奔去。

方黎在车里憋着尿,妈的,都怪秦卫东,本来不想尿叫他说的也想尿了!他还没准备叫人,忽然车门被「咔」一声大力打开,挟着冰碴子的寒风霎时吹得他一个激灵。

“走了!方黎!”

秦卫东面色如临大敌,伸手进去匆匆抱起方黎。

“出什么事了?!”

“有人发现了我们的车!他们找过来了!”

秦卫东来不及细说,眉宇间全是紧张的汗水,他知道,一旦他和方黎被那群要债的工人抓住,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快速拿上用布包裹住的猎-枪,方黎叫着他们车上的衣服和碗筷还没拿,秦卫东顾不上了,他背起方黎,朝着旁边的小巷子跑去,果然,听见后面追来的人大喊:“就是他们!!他们要跑了!”

“来人啊!找到方家那小子了!”

寂静的夜在此起彼伏的怒骂追喊声中震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