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乔这才如实道:“二月十六。”
周涧说好,垂眸动弹手指点了几下,将数字密码也换掉了:“原来的密码是我的生日,现在换成你的。”
“我在尽可能加快进程,主动把你融入我的世界,所以小乔也努力一点吧,适应新的身份。”
“我准许你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离开车子,白乔一手拄拐,另一只手跟周涧宽厚温暖的手掌十指交握,仍有一种不大真实感。他还记得上一次是晚上,因为吃了甜酒布丁而微醺,周涧牵着他走过这条狭窄的,装饰着红绿色彩灯的,爬满藤蔓和青苔的小巷。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不同的是,上回往里走,步入脏污色欲的泥沼,这回往外走,踏进抵押真心的牢笼。
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屋子里跟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其实仅仅是一夜未归而已,何况白乔去便利店工作前,还里里外外打扫过一遍,至多落下些许灰尘。他需要整理的东西不算多,其余用品周涧家中的配备更为齐全,最后收拾起来,便只有几件简单衣物,一个年份久远的护身符,和书桌上几乎要被翻烂了的高中书籍。
周涧帮他把准备带走的衣物叠好放进行李箱,沉吟片刻道:“那件暗绿色旗袍,也装起来吧。”
白乔翻找衣柜的手一顿,臊着脸转身望向他,磕磕巴巴地问:“你喜、喜欢呀?”
“大概是男人都有的情结作祟,毕竟我用它铺下一场葬礼,抹杀了你的清白。”周涧直白且坦然地承认,“当初觉得你穿旗袍很漂亮,旗袍好看,你也好看。”
“那后来呢?”白乔不由得追问。
“后来……”周涧扬起清浅的笑意,丝丝缕缕的阳光洒到他的肩膀上,笼罩出一层晕光,“旗袍暗淡失色,你依旧很好看,越来越漂亮,讨人喜欢。”
白乔怔怔地说:“周涧,你会发光诶。”
周涧愣了下,回答他:“因为你爱我。”
22
将东西收拾好已经临近中午,两人这个时间一齐从单元门出来,使得正坐在摇椅里晒太阳的丽姐微微一怔,看了看拖着行李箱的周涧,再把视线拉回到拄着拐杖,左脚绑缚着夹板的白乔身上,神情既惊且忧地问:“你的腿怎么了?”
"没什么事,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白乔摇摇头囫囵解释道,不愿意与她对此谈论过多,以免露馅,语气轻柔地转移话题,“丽姐,我要走了。”
丽姐状似没懂:“走?”
“对,离开这里。”白乔偷偷瞥了周涧一眼,粉白着面颊说,“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乔。”丽姐突然叫他的名字,接下来便将总是惯性挑起的红唇抿平,眸色复杂而挣扎地,沉默地注视着他欢喜难掩的表情数秒,似乎有许多想规劝告诫他的话,但最终只是道,“挺好的,走吧。姐祝你的未来永远没有后悔,永远不要回头。”
白乔闻言眼眶热了热,颔首说谢谢,忍不住上前轻抱了她一下道:“丽姐,你也走吧。”
她本已没有自己这般沉重的,必须背负的债,可她却自我驱逐、放任不顾地,在这泥淖之中越陷越深了。
丽姐拍拍他瘦削的脊背还是摇了头,说:“我走不出去。”
“小乔,不是谁都像你这样好运的。”
他们的遭遇很类似,缺钱被逼走投无路,卖给一个优质男人,相信了对方的花言巧语。她至今还能清晰记起当时幸福含羞地告诉那人自己怀孕了的模样,愚蠢可笑地对未来组建一个家庭而充满憧憬与期待。可却没想到男人竟连伪装都懒得做,立即便显露出狰狞丑陋的面目,目眦欲裂地嘲讽厌弃她的天真:“开什么玩笑!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妓,还想拿孩子做筹码要我娶你?谁知道你肚子里是哪个人的种。”
明明他知道的,那段时间,她只卖给了他一个人。
“……后来男人就把丽姐从楼梯推下去导致流产,他便脸色极其厌恶地离开,再没出现过。”白乔说完,顿了顿又补一句,“其实那人,最喜欢丽姐穿红裙子了。”
周涧不禁回头望,相隔几米距离外,丽姐昳丽的面孔已然模糊不清,仅剩从摇椅垂落的艳红裙摆随风摇曳。
差一点,周涧心底自私又庆幸地想。
如果他那晚没有遇见白乔,没答应他口中所谓的倒贴服务,没有喜欢他,这只单纯懵懂地小兔子是不是也会变成那样,被某个突然起兴的客人如逗弄宠物给予半分温暖,哄骗再伤害,然后麻木冷漠地活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