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纪律准则 顾言 2483 字 3个月前

王涛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边走边说。

“这个案子其实一点都不复杂,别说律师,连你都看得明白。”王涛说:“复杂的是受害者——也就是李玲华不愿意接受现实,还有刘强的行为很难够上刑事处罚标准。他喝醉了,又在特殊打击下,就算李玲华反应过来,想要主张他刻意延误了抢救时机,也无法证明他是恶意的,很难定他的刑事责任。所以蒋衡换了个办法,把两件事都解决了。”

“我之前说,他选择刑事诉讼而不是民事诉讼,是给你行了个方便,现在看来还不止这个。”王涛说:“伪证罪的认定仅局限于刑事诉讼,民诉不认定。他执意要打刑诉,估计就是在这等着刘强呢。要么他拒绝作证败诉,要么就像现在这样,无论哪一种情况,李玲华都能看清事实。而且我看她不像是医闹,就是不想让儿子白死而已,这种人说难办难办,说好办也好办,查清情况,她就不会咬着你不放了。”

纪尧忽然想起他跟蒋衡在医院见最后一面的时候,蒋衡跟他说的话。

“所以,他其实没想把我送进局子?”纪尧脸色有些古怪。

“那也得送得进去啊,事实认定不清楚,法院也不胡乱判人。”王涛忍不住笑:“别说,他这人还不错,对得起李玲华,还顺手帮了你一把,不然光赔偿金你都吃不消——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一浪更比一浪强。”

第34章 “一杯龙舌兰日出,基酒减半。”

纪尧很难说清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好像是头一次以这种角度从别人口中听到对蒋衡的评价,以至于他甚至需要反应一下,才能把王涛口中的“青年才俊”跟蒋衡本人对上号。

在此之前,蒋衡这个人的形象几乎是固定的——圈子里的朋友觉得他大方洒脱会来事儿;有心跟他来一段感情的觉得他体贴温柔又用心;而纪尧自己,一直觉得他五毒不侵,活像是罂粟成的精,浑身上下充满了神秘又危险的味道,让他一边想远离,却一边无法自控地沉浸下去。

认识三年,同床共枕两年多,纪尧自认为对他的了解已经胜过了许多人。但现在跳出那个环境后,纪尧却忽然发现,他跟自己想象的似乎并不完全一样。

纪尧印象里的蒋衡公私分明,从来都是以委托人的利益为第一要务,至于案子里谁是无辜者,谁又做了恶,他好像不是那么在乎。

说来好笑,开庭前的半个月里纪尧做了好几次噩梦,回回梦见自己进了监狱,然后蒋衡西装革履地跑来探他的监。

他都做好六月飞雪的准备了,可王涛轻飘飘一句话,却给蒋衡勾出了其他模样。

当两种认知开始相悖时,纪尧的心轻而易举地动摇了。

我真的了解他吗,纪尧费解地想,是他这几年变了,还是他从来就没看明白蒋衡这个人。

此时此刻,就在这一瞬间,他心里的蒋衡忽然神奇般地从“恋爱AI”的模板中脱离开来,有了另一种全新的轮廓。

“小纪。”王涛没注意他的出神,随口问道:“你家住哪?这个点不好打车,我带你一段吧?”

“我到医院就行,我家就在医院附近。”纪尧回过神:“您走到哪顺路就把我搁在哪就行。”

“顺路,没事。”王涛示意他上车:“那我把你放你们医院门口吧。”

“好。”纪尧笑了笑,说道:“那谢谢您。”

纪尧上了车,随手从兜里摸出手机,之前为了庭审,他手机一直都在关机状态。

他按下开机键,开机手机屏幕亮起,LOGO蹦出来,加载开机的进度条走得很慢,纪尧舔了舔唇,忽然想说点什么。

王涛不是个合适的听众,但纪尧暂时找不到其他人了。

“其实今天之前,我还挺担心的。”纪尧说得很慢:“也没想到对方律师会帮我。”

“嗯?”王涛从他的话音咂摸出点奇怪的味道,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跟蒋衡认识啊?”

“……没有。”纪尧说:“但是听朋友说过,听说他之前帮不少被告打过官司。”

王涛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笑起来。

“是听说他给不少犯罪嫌疑人辩护过?”王涛问。

纪尧嗯了一声。

“正常,有时候行外人会这么想。”王涛一打方向盘,并入车流中:“普罗大众有时候会觉得,给罪大恶极的罪犯辩护,是帮他们脱罪,是一丘之貉。可实际上,法律有它自己的规则,受害人要凭法律讨公道没错,但罪犯也要从法律上得到公平。”

“有的案子,犯罪嫌疑人的实际罪名远远低于舆论和道德上的影响。”王涛说:“被告大多都是做错事的人,但不见得每个人都该死。在这种情况下,做被告的辩护律师要比做原告的代理律师更谨慎——因为律师就会成为这个罪犯获取公平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你不全力以赴,他就没救了。”

王涛说着用余光扫了一眼纪尧,开了个玩笑:“比如说,就是个杀人犯送到你们医院,你也得先给他治好了再送公安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