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一点都不快乐。
他们一起到了裴旸说的江边, 春节刚过去不久,就连岸边上的树都缠绕了一圈灯带。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喜庆模样,只不过白天这里没多少人,风吹来时好像能够穿过衣服, 裴易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里虽然叫沙滩公园,但说白了就是开在江边的小型体育馆,裴易清一眼看过去只有篮球场适合他们俩。他觉得没多大意思,但因为裴旸,所以便一直跟在后面。
而裴旸安静地走在前面, 萧瑟的树叶让他的背影看上去很落寞, 他一边走一边看着江对岸的风景,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他停下脚步,问裴易清:“哥,对面是什么地方?”
“对岸?”裴易清往对面看了一眼, 其实隔得不远,看上去和他们这边儿没什么不一样,于是他随口说道,“应该就是新开发的郊区还是其他的吧。”
“我能过去看看吗?”裴旸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全是试探。
见状裴易清犹豫了一会儿,过去只能坐公交上桥或者坐船,无论是哪条路都要耽误不少时间,他不确定老爸老妈什么时候会回来,到时候发现他们俩不在家一定又是鸡飞蛋打。
裴旸自从初中之后就没有对他提过什么请求,裴易清再三权衡之下,最终还是说:“我们明天再来吧?”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么说,裴旸估计会闹一闹,但是对方却是没什么反应,笑笑继续看着江面。
微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裴易清见他不说话,于是在心里进行了一番斗争,大不了等会儿回去就说是自己想出去玩,到时候挨一顿打也就过去了。
他刚想说话,裴旸突然冷不丁地开口说:“哥,我想玩摔炮。”
闻言裴易清愣了愣,这个要求显然就比之前那个简单,他刚刚来的时候就看见门口的小卖部里有摔炮买,于是他点点头:“行,那你在这儿等着我,还有别的要吗?要吃的吗?”
“不要,”裴旸这句话说完就看着他很长时间,然后说,“我不急,哥你慢慢去。”
不知道为什么,裴易清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点点头,最后又反复叮嘱了几句,甚至连不要下河游泳这种话都说出了口。
等到对方答应,他才转过身往小卖部走。
走到半路上时他还无奈地笑笑,这个季节下河游泳,那是真的不走寻常路。
后来的一切,裴易清记得很清晰,他去小卖部买了摔炮,顺便还买了一些现在流行的炮仗烟花。离开的时候他又在商店里看见裴旸喜欢吃的烤肠,买了对方最喜欢的炸开了一小半露出肉的那种。
等到他回去的时候,岸边站了不少人,他刚刚和裴旸站的地方还摆了几件衣服,裴易清以为真的有人要冬泳。
但是等他走近之后,他发现地上那堆衣服越来越眼熟。他慌张地拿着东西四处转了转,终于确定裴旸不见了,而地上那摊衣服就是裴旸的。
“......他,”路皆顿了顿,“跳江了?”
“嗯,”裴易清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路皆沉默地看着墓碑,上面写了裴易清爸妈的名字,而裴旸的名称则是一个大大的“爱子”。
爱子裴旸。
他没有办法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爱,因为对于他来说,亲情这种东西太过于遥远。但是他能够肯定的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下如果自己深陷其中,他是绝对不会快乐的。
裴易清的爸妈用亲情划下了一个牢笼,在其中的人只能够全盘接受,而且无法挣脱。
他看向旁边的裴易清,对方说完这些之后沉默了很久,他犹豫了一会儿,抬起手拍了拍裴易清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问题。”
“在这之后我经常会做梦,梦到他跳江的样子,”裴易清说,“明明当年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梦里的场景都很真实。”
话音落了,路皆想起了之前有一次他在店里看见裴易清睡觉,对方紧皱着眉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被他叫醒之后脸色都不太好。
现在想来估计是梦到了裴旸。
“这不是你的问题,”路皆又重复了一遍,“你弟弟的死,不是因为你。”
他不知道裴易清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他能够猜出个十之八/九。裴旸在死前提出来的那些要求以及那些看上去不太寻常的表现,好像是一种无声地警报,而裴易清却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