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腾迎着狂乱的夜风凄凉地大笑,眼里噙满绝望的湿润,苍凉的夜风吹进他的眼中,黑暗将他一点点吞噬,世界之大却没有他的容生之地,他生来就是罪孽,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在想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
他抬头望着那轮残月,然而乌云却无情地遮蔽了那最后一抹光辉,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几近痴狂地说:“重新做人?我特么连畜牲都不如!我把我爸送进大牢,把我妈气死,把钟家产业败光,我他妈还有什么!”
他忽然放声嘶吼:“我特么还有什么…”
秦智紧紧咬着牙关,眼里溢出复杂的情绪,呼吸紊乱地守着他。
钟腾说完又开始疯狂地挣扎,但彼时的他已经完全不是秦智的对手,他单手擒住钟腾将他再次放倒阻止他疯狂的行径,钟腾狰狞地盯着秦智面目扭曲地怒吼道:“要你他妈管我!滚开!”
秦智额头的青筋全部爆出,他猛地抬起身子深吸一口气,而后低下头上去就给了钟腾一拳怒骂道:“劳资特么想管你?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德性除了我还有谁能管你!要不是我跟你流着一样的血我肯定揍死你!”
一瞬之间,风停了,云散了,那淡淡的清辉照亮了钟腾眼中的震惊和茫然!
秦智紧紧握着拳头,森白的指节发出}人的响声,四目相对之间,那同样英气的轮廓就这样对着彼此!
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萦绕在整个南城上空,秦智渐渐松开拳头,忽然瘫坐在钟腾身旁,拎了拎他浑身是血脏乱破败的衣服,露出耐人寻味地冷笑:“不想再进去就跟我走。”
钟腾躺在地上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一丝聚焦,又慢慢闭上,良久,鼻腔里蹦出一声自嘲地哂笑。
……
南禹衡带着他们离开房间,秦嫣麻掉的手脚才渐渐了知觉,南钊却被吓得不轻一直在南禹衡怀中大哭,不停挣扎状态有些不大对劲,赶来的酒店经理一行一直慌张地跟随着他们,南禹衡出了房间就感觉到怀中南钊的异常,赶忙联系了庄医生。
拐进大厅角落,周围终于亮堂了些,秦嫣猛然停住脚步喘匀了呼吸对南禹衡说:“孩子给我。”
南禹衡紧皱着眉,秦嫣直接将南钊从南禹衡怀中接了过来放在地上,随即蹲下身子,用裙摆盖住小腿的伤口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抬眼示意那些工作人员一起散开,南钊已经完全闭着眼睛大哭,南禹衡不知道秦嫣要干嘛,只能回身对他们挥了挥手,所有人逐渐散开了。
周围的环境不再那么紧张,秦嫣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调整好情绪,然后突然欢呼地拍起手掌愉悦地说:“小南钊,我们赢了哦!”
本来闭着眼睛的南钊忽然感受到妈妈的情绪,他边哭边睁开眼看着秦嫣,秦嫣摸了摸他的脑袋露出温柔而喜悦的笑容:“刚才妈妈在和那个叔叔玩劫匪的游戏,妈妈扮演人质,那个叔叔扮演劫匪,爸爸扮演警察,可是我们南钊把劫匪吓跑了,把妈妈救出来了呢,真厉害!”
秦嫣对他竖起两个大拇指,清澈的大眼赞许地望着南钊,小南钊这时哭声小了点,南禹衡赶忙对预走过来的酒店领导摆了下手,示意他们不要靠近。
秦嫣握住南钊的手轻轻拍了拍他安抚道:“南钊不哭,我们打败坏人啦,这个游戏我们赢了呢,南钊和爸爸都是英雄,可是英雄是不能哭的哦。”
她蹲下来和南钊一样高,那亲昵的笑容如温柔的暖阳浅浅驱散了小南钊心底的害怕,他抬起另一只肉肉的小手擦干眼泪,有些不确定地问:“妈妈,叔叔,在玩游戏?”
秦嫣用劲点了点:“对呀,好不好玩?”
小南钊湿润的睫毛眨巴了两下,大大的眼珠子牢牢望着妈妈,忽然眼里有了一丝光彩也跟着点了点头:“好玩!”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些骄傲地说:“我是超人。”
南禹衡终于松了口气,秦嫣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对!我们南钊是小超人,爸爸是大超人!”
然而南禹衡才松懈的情绪却在看见墙角处秦智架着钟腾后,再次竖起浑身防备。
秦智停住脚步看见秦嫣蹲在小南钊面前,南钊昂着小脖子问妈妈:“那,那叔叔不是坏人吗?”
秦嫣揉了揉他的小膀子柔声细语地安抚道:“叔叔不是坏人哦。”
她指着南钊的小心脏:“叔叔的这里和南钊一样单纯。”
钟腾红肿的眼皮动了动,微微睁开看见那张似懂非懂的小脸再次确认地问道:“叔叔是好人?”
秦嫣非常肯定地告诉他:“叔叔是个好人!”
小南钊仿佛得到妈妈的确定才终于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抱着妈妈的脖子,钟腾鼻尖酸楚地再次闭上眼,南禹衡一把将他们护在身后,秦嫣这时才回过身看见秦智站在几步之外,他的身旁是狼狈不堪的钟腾。
秦智看着他们开了口:“把他交给我吧,我今晚就带他走,以后不会给他回南城,你们放心吧。”
南禹衡皱起眉,秦嫣眼眶湿润地点了点头。
于是秦智就这样架着一瘸一拐的钟腾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那是秦嫣最后一次看见钟腾,正如秦智所说,钟腾再也没有回过南城,自那天以后便彻底消失了。
除了秦智,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又做了什么,他的名字也随着他的离去彻底淹没在这座城市,不再有人提起。
……
时间总能治愈那些无形和有形的伤口,一周后当秦嫣再次去医院看望芬姨时,芬姨的状态已经好多了,虽然肩膀被砸得不轻,好在通过修养总能恢复,荣叔这段时间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在左右。
对于这件事,南禹衡一直很内疚,在他看见秦嫣差点被钟腾从十八层楼推下去时,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他无法想象如果他晚到一步,如果他失去秦嫣这辈子会变成什么样的光景!
或许正是因为芬姨从小陪伴在他左右,知道他一路走来的隐忍和不易,也了解他的彻底释放与爆发,所以她并没有责备南禹衡一句,只是庆幸自己在紧要关头将他从悬崖边缘拉了回来!
芬姨睡下后,荣叔坚持亲自开车将秦嫣送回去,秦嫣明白荣叔大概有话要对她说,于是直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荣叔一路欲言又止,直到快到家时,秦嫣忍不住对他先开了口:“我要是你就不要再耽搁了,你们已经耽误了一辈子,过去的人不可能再回得来,活着的人为什么要继续折磨自己,当年那件事你们都没有错,芬姨也用了一生在赎罪,你该给她一个归宿。”
荣叔将汽车停在路边,低头揉了揉眼睛,秦嫣侧过身子有些激动地望着他:“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吧?幸好这次芬姨没有事,趁一切还来得及,等芬姨出院,我和南禹衡会为你们操办,所以,你准备好做新郎了吗荣叔?”
荣叔侧过头,眼里满是动容的笑意:“什么都瞒不过你。”
秦嫣喜极而泣地擦着眼泪:“我家南钊做花童,你包个大红包给我们。”
荣叔有些受宠若惊地摆摆手:“怎么能让小少爷…”
“行了,什么少爷不少爷的,这又不是万恶的旧社会,你不会是想赖红包吧?”
傍晚的斜阳溢进车内,照亮了两人洋溢着幸福和喜悦的脸庞,也终于圆了一直压在秦嫣心头的一桩大事。
……
秋风四起,红枫漫舞,渲染了大地,燃烧了群山。
第二年枫叶红透的季节,东海岸正式动工,那天,秦嫣起得很早,把全家的早饭都做好了,披上衣服漫步在沙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