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阵分崩离析,花衡乂、花衡景都从裂缝间掉了下去,徐以年本想帮忙,他自己站着的地方也相继崩塌。金色的符文裂成细小的碎块,流星般向下堕落。
一瞬间失重感席卷而来,他手忙脚乱地召出雷电,平日里破坏力强大的电流此刻毫无作用,徐以年脸色发白。视野内掠过一片漆黑的羽毛,风流也变得絮乱无章,有人稳稳地托着他的膝弯和背,将他接进了怀里。
徐以年松了口气,失重带来的不适令他抓紧了郁槐的衣领。怀抱他的妖怪见此笑了声:“看来真的要给你准备个降落伞。”
徐以年没多想:“用不着,你也不差。”
这话有些过分亲昵了,郁槐多看了他一眼,男生毫无自觉,不停催促:“快快快!飞快点!花衡景……花衡乂和他哥都掉下去了!”
“?”郁槐有些奇怪他的说辞,但也来不及多问。一只巴掌大小的灵体无声无息出现在了徐以年肩上。他单手抱着徐以年,将人牢牢按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聚集起磅礴的妖力。
风流在他的操纵下变得和缓,花衡乂有惊无险地落了地,花衡景的亡灵也缓缓停在他身边。
一落地,花衡乂立即上前查看亡灵的情况。血祭阵虽然破裂了,花衡景的亡灵并未消散,闭着眼的模样已然同生者别无二致。花衡乂稍微放心了些,这才分出精力打量四周。
他们降落的区域十分空旷,褐红色的泥土散发着腐臭的气味。巨大的裂缝几乎要将山体分成两截。时隔多年,这里的地势变化却并不明显。花衡乂皱了皱眉。
好巧不巧地,他们落在了当年的裂缝旁边。嘶哑的呼吸夹杂着咳嗽从后方传来,花衡乂回头,看见了一只被大片咒文束缚的妖怪,他怔了一下才认出这是许愿机。后者大半个身体都有被烧灼的痕迹,喉咙处皮肉模糊,那种古怪的呼吸声便是由此而来。金红色的咒文宛如锁链般禁锢了他的四肢和躯干,许愿机被死死困在地上,动弹不得。
花衡乂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血祭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除非许愿机本身受到重创,妖力不足以支撑血祭。
几米之遥,郁槐抱着徐以年落了地。花衡乂双目血红,从他背后升起了数不清的刀剑,上百把冷兵器被月亮照出莹莹寒光,锋利的刀尖齐齐指向郁槐!
郁槐伸出手,五指分开。半透明的结界将刀剑全然阻隔在外,密密麻麻的刀锋在结界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一触碰到结界,幻术化作的刀阵解体般迅速消失。
“为什么连你都要阻止我?!”花衡乂见他轻易化解了攻击,再想积蓄妖力,身体状况却实在不允许了。他怒吼道,“血祭马上就要完成了,就算你想杀许愿机,何必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郁槐冷声反问:“我不阻止你,让你带着你哥一起死?”
徐以年在心里直呼内行:不愧是你郁老板,说话永远这么难听!
而且郁槐居然根据那句模棱两可的提醒猜到了真相,关键时刻没有喊错人,杀伤力翻倍。
果不其然,花衡乂眉头紧蹙,目光阴鸷地望了过来。
漫天都是红色的亡魂,仿佛挤满了红水母的海洋。可仅仅是十几万只人类的亡魂并不足以从地狱拉回死者。郁槐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死的人不够,你还想用自己的寿命来填。”
徐以年一愣,将目光投向远处密密麻麻的亡魂。在他看来这场血祭已经足够声势浩大,但……这么多人,竟然还是不够。
“如果你把大半的寿命用以血祭,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非常虚弱,除妖局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你哥哥倒没做错事,但他死而复生,你自己想想,有多少人会被复活吸引?”
不等花衡乂开口,郁槐继续道:“我可以帮你一时,但帮不了一辈子。十万条人命太重了,除妖局必定会追究到底。”
花衡乂的表情松动了一瞬,神色复杂。
他本来有些埋怨郁槐,如果不是对方突然插手救下罗长老,他多花些时间安排好各项事宜再来复活花衡景,除妖局没那么容易抓到他的把柄。惹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人人喊打,没想到郁槐还愿意帮他。
花衡乂定了定神,犹疑道:“我……”
“小乂。”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花衡乂连忙扭过头:“哥!”
不知何时睁开眼的亡灵缓步走到他面前,眸中含着笑意:“好久不见了。”
花衡景踮起脚,伸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原来长大后是这个样子啊……小时候总喜欢躲在我后面,现在已经比我厉害多了。”
花衡景的外貌永远停在了十七岁,死后也维持着少年的模样。
“哥哥……”花衡乂看着亡灵微笑的脸,与兄长如出一辙的眼眸中盈满了希望,“再等一等,我们很快就能不分开了。”
“好。”花衡景说,“能见到你,哥哥很高兴。”
花衡乂也笑起来,他还想说什么,后颈骤然一疼,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徐以年伸手接住他,慢慢扶着他背靠在一颗枯树上。几步开外,花衡景的亡灵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在男生望过来时点了点头:“麻烦了。”
花衡乂的眼下泛着青色。从准备死亡直播到血祭开始他都未曾休息。妖力耗尽后,完全是凭着意志力强迫自己站在原地,连花衡景的亡灵什么时候有了意识、在他背后对着郁槐和徐以年说话都没察觉。
找机会打晕他。
花衡景一字一顿,无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