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每次季言礼都忍不住想,为什么自己没能早点认识奚野,相比之下,他实在没什么可难受的,谢安之打破了医生无数次的死亡预言,为这一天心理准备了二十年,每个人都尽全力去做了,死的时候也没有痛苦。

他想一想,也想开了,其实一切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意外中的宿命。

只是有时他梦里还会被焦虑和恐惧笼罩,梦里只是一些不可名状的情绪,如潜伏在黑暗中森寒的爪牙,他在没有路的地方奔跑,追着前面逐渐没入黑暗的背影,喊着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又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四肢沉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不停地在思绪中挣扎,意识在梦境和现实中浮浮沉沉。

这时候他就会感到有个人在轻轻拍他,声音低沉,说没事了,我在呢。

那只手把他一点点拽离惶恐奔逃的梦境,拽进温暖安逸的现实。

季言礼安静下来,静等了很久,在黑暗中悄悄睁开眼。

银白色的月光水泻般泼洒如室,在奚野身上勾出一条银边.

他折着腿踩在凳子上,黑发凌乱,困得像只狗,额头抵在膝盖上,一只手规律地、轻轻地拍着他,嘴里还低声嘟囔着:“季言礼,不要怕。”

季言礼心里微动,睫毛垂着,闭上眼,良久又睁开,从被子中伸手,拉了拉奚野的手指:“上来睡。”

奚野困得稀里糊涂的,喉咙里应了一声,跪着床边就倒了下来,一头栽在他的枕头上,轰地一声,床板发出吱呀的声响。

奚野闷在枕头里,又朝他的方向侧过头来喘气,鼻梁和下颌的线条笔直英挺,浓眉微皱,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季言礼叹了口气,坐起身给他盖被子,人还没坐起来,就被奚野闭着眼一手按回了床上,

季言礼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奚野摸索着把他胡乱连着被子一起搂在怀里,大手握着他的后颈,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季言礼愣住了,抬头看他,他还是闭着眼,像是在做梦。

浅银色的月光水一样浮动。

他轻声问:“奚野?”

“学长。”奚野手心包着他的耳朵,指腹轻轻摩挲他冰凉的侧脸,像是梦呓似的,嗓音低沉难受。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走。”

*

季言礼第二天就进入了发情期。

算日子稍微提前了一点,可能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或者身体抱恙,再加上被他的Alpha抱着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酸软酥麻,皮肤白里透红,不仅不退烧,反而烧得更厉害了。

奚野这次标记他,破天荒的小心和谨慎,像是怕用力狠了就会咬到他的伤心事,下嘴的时候像是抿着一块嫩豆腐,轻轻叼了一下就松开了。

季言礼昏昏沉沉的,意识模糊,但也知道这样标记不行,可能过不了两天他的发情期症状又卷土重来,到时候万一奚野不在,反而更麻烦。

季言礼低着头,病服松垮,发梢散落,虚弱的手指勾着奚野的衣服,往身上拉,嗓音微哑:“咬深一点。”

白皙纤细的脖颈低垂着,宽大的领口搭在清瘦的肩膀骨骼上,粗糙的面料衬得皮肤柔白似雪。

上面还带着微红泛湿的咬痕。

奚野的眉梢狠狠跳了一下,还是照办了。

标记完,他一言不发,出了房间,回来的时候后颈贴着两层阻隔贴,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柠檬的刺鼻气味。

*

季言礼烧了几天就退烧了,一退烧就觉得自己好了,躺不住,闹着要出院回家。

然而回家归回家,每天早上定时定点,一开门,奚野和任景秋就像两只野狗一样蹲在门口。

一开始季言礼还会疑惑你两怎么又来了,或是你两怎么又又又来了,季以禾还会烦不胜烦地问能不能滚远点,他家他妈的又不是开餐馆的。

后来他两都妥协了,甚至还在餐桌旁边多摆了两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