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然而一直到公交离开了,他都纹丝不动。

季言礼改了主意,他要坐92路,他要去奚野家。

不就是被烫了一下么?奚野肯定是知道他会及时缩手的,再说就算缩得慢了一些,一个打火机还能烫成重伤么?奚野还能存心要他受伤么?那不和他现在做的每件事都背道而驰么?

季言礼又充满斗志了,这一切不仅是因为奚野对自己没信心,而且奚野对他也没有信心,奚野害怕他会因为受伤就离开,但只要他表现得足够坚定,奚野就会知道,没有什么能让他离开。

阳光透过公交车的大车窗洒了进来,一地金灿灿的,季言礼满怀希望地到了奚野家,一路颠簸,都已经是下午了,他饿得过了劲,索性不吃了,直接摁起门铃。

摁了半天不开,他也不气馁,就努力温和地高声喊:“奚野,你让我进去吧!你知道的,你就算把门关一辈子我也不会离开的!”

他本来还在公交上打了几千字的腹稿,准备洋洋洒洒在门外发表一番演讲,没想到这句话说完,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了。

他错愕地抬头,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

“你喝酒了?”季言礼颤声道,忍不住还是皱了眉,“奚野,你才高一,你没到法定饮酒年龄,你不可以喝酒……你喝了多少?”

奚野抬手撑着上方的门框,浑身气压极低,眼里布着密密的红血丝,胸前还有泼洒的酒液,在领口浸出深色的痕迹。

在墓园的时候他还是整洁俊朗的,几个小时以后却像垮了一样颓丧。

他抬眼看着季言礼,目光冰冷:“有完没完?你还要缠着我多久?”

季言礼听他嗓子都喝哑了,那酒气浓郁得像是在他没到之前灌了一整瓶下去,心里狠狠揪了揪,用哄人的语气道:“我们不吵架,你先让我进去好不好?我给你泡杯蜂蜜水解酒,你突然喝这么多,仔细一会儿胃疼。”

季言礼半哄半强迫地把他往里推,奚野原本是不想动的,但他确实喝得醉了,脚步踉跄了一下,季言礼趁机一拧身就钻了进去,又把门关上,笑吟吟道:“我知道厨房在哪儿,我熟,你去沙发上坐着吧,你晚上想吃什么?你是不是也没吃饭?我就知道你没吃,我给你煲点汤喝好不好?”

季言礼不等他开口,反正他开口也不是什么好话,转身就跑去厨房了。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蜂蜜水出来,发现奚野靠在沙发上,一脚踩着沙发的皮面上,小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手指垂下,拎着酒的瓶颈,有一茬没一茬地喝。

“你快别喝了。”季言礼叹气,弯腰看着他,把蜂蜜水递过去,“喏,喝这个吧。”

奚野抬眼看着他,眸色漆黑冷淡,他安静了半天,眉宇间暴虐的情绪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尖锐了,Alpha的戾气像出鞘的剑一样锋利地指着季言礼的眉心,但季言礼只是温柔地弯着眼睛笑笑,瞳色和蜂蜜水出奇得相似。

奚野慢吞吞接过杯子,然后眸色一沉,猛地一翻手腕,整杯水全部泼在了季言礼脸上!

玻璃杯被他大力掼在地上,“咚”的一声,摔得粉碎!玻璃碎片四溅!

“滚!”奚野带着酒气狠狠道,“滚出我家!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一分钟都不想!”

蜂蜜水粘稠地从季言礼脸上往下淌,他衣服的前襟全湿透了,睫毛被黏成一簇一簇。

他紧闭着眼摸索着想找纸,没找到,只好掀起衣服下摆胡乱擦了擦:“奚野……你喝醉了。”

“我清醒得很,季言礼,”奚野冷冰冰道,“你犯不着这样子,委曲求全,隐忍不发,显得自己很高尚,你是不是很享受这个过程?是不是拯救别人让你觉得很好?你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就是让别人欠你的么?是不是很享受这种处在道德高地,居高临下原谅别人的感觉?!”

奚野越说越愤怒,震怒的声音在高高的吊顶下回响。他的体质原本就喝不醉,酒精只是让他的面色可怖得泛红。

季言礼看着他,神色悲戚:“别说了好么?”

“该闭嘴的是你!”奚野拎着酒瓶摔在季言礼脚下,碎片几乎炸到了他的下巴。

季言礼踉跄后退了两步,落脚听到拖鞋下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满地都是晶莹的玻璃碎片,一片片明晃晃的尖锐和锋利。

“你现在还是很开心?是不是我越混账你越高兴?你是不是有病啊,季言礼。我之前求着你跟我好,你不同意,我易感期了,我的狗死了,我妈的遗书出现了,你就上赶着来黏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是不是刺激你的同情心了?是不是又是你可以奉献的对象了?”

奚野恨恨地盯着季言礼,那目光像铁钩一样刺得人激灵:“没必要,真的,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吧,我不需要。你现在可以滚了么?嗯?难道你是讹上我了?要我掏钱才行?”

季言礼静静站在一地狼藉中,垂下目光:“奚野,你尽可以把话说得更难听一些,我不在乎。”

奚野仰着头大笑了两声,喉结狠狠滚了一遭:“你当然不在乎了,你在乎过什么?你不是还要陪我过易感期么?”

“……叔叔已经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