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真的,你很难理解那些数学书都是怎么编写的。”季言礼愤慨极了,“先告诉你定理一二三,然后给你一道非常明显的例题,把定理套进去就能解开,然后说现在该你做题了,刷的一下来个五十题,每题解法都至少半页纸!”

奚野闷笑。

季言礼把第二瓶酒喝干了,将空的啤酒瓶推到一旁:“我就不应该参加保送考试,他们以为我失去面试会很不高兴么,其实我可高兴了,你想,万一他们现场要我解题,结果我解不出来,我怎么办?把题吃了?我宁可把这盆辣油喝了!”

季言礼豪气千云地伸手抓辣油碟。

“诶诶诶别,”奚野挡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又松手,“你喝吧,多喝点,请。”

“当我傻呢。”季言礼抱着自己的手,警惕地看着他,“奚小野,你没良心得狠。我才不喝。”

“奚小野是……操。”奚野嘴上嫌弃,心里有点乐,“你平时心里是这么喊我的?”

“不是,”季言礼摇头,“喊你小叛逆。”

奚野:“……你他妈不要太诚实了。”

季言礼回头对老板说:“一瓶啤酒,谢谢。”

“我原来叫奚安野。”奚野突然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应该中间有个字?我妈给我取的名字是奚安野,她死了以后,我改名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奚野耸耸肩,大口吃着一串辣得发红的羊肉串。

店员把啤酒送了过来,季言礼自然而然把啤酒递给他:“喏,起开。”

“真把我当开瓶器啊?”奚野抓着啤酒瓶放在自己脚下,“不给开,别喝了,你这酒量真不行。”

奚野一抬头,发现学长人没了。

奚野:“???”

奚野低头,看到季言礼蹲在桌肚底下,费力地伸手摸他脚踝……旁边的那瓶啤酒。

“干什么?”奚野把酒瓶拎起来,低头和抱着膝盖蹲着的季言礼对视,“怎么还偷酒呢?!学长你自重!”

季言礼只好又爬回座位上,细长的手指支着头,悠悠叹了口气,那一瞬间周围嘈杂的声响都静了下去,仿佛重物震起的尘埃缓缓落地。

季言礼轻声说:“不行啊,书里都是骗人的,我喝了酒还是,什么都记得。”

季言礼的睫毛垂着,奚野心里咯噔一声沉下去。

季言礼又笑起来,笑容像一场温暖的春雨:“还是我妈妈厉害,她从来都滴酒不沾,结果说不记得我,就不记得我了。我光给她介绍以禾已经够多的了,我也懒得跟她介绍自己了,干脆编点什么骗骗她吧?说我其实未婚先孕怀了仨什么的……哎哟多损呐。”

季言礼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乐不可支,指节抵着眉心笑得揉肚子。

奚野笑不出来,他喊:“学长?”

季言礼拍拍他的手:“我爸才是真正的人格魅力呀……你都走了七年了,妈还是会记得你。怎么竟会这样呢?我以为我在妈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重的!”

“季知书同志,我在妈妈的日记本里看到你了。七年前,她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死,那样就能去找你了,后来觉得为了我和以禾,可以勉强多活几年,虽然活着的每分每秒她都在痛,她计划活到以禾成年,然后就去死,那样她觉得算是对得起孩子,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你。”

一条坏了的长灯泡一直在季言礼头顶忽闪忽闪,明明暗暗。

“我从来都不知道,是我和以禾在勉强她活着,我一直以为她想和病魔作斗争呢!其实妈根本就不想斗争啊,她斗争是为了我们,活着也是为了我们,我还曾经劝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我没想到她喜欢的事情就是去死。”

“酒给我呀,奚野,”季言礼拉着他的袖子笑,“我要敬爸爸一杯,敬他伟大的人格魅力,可以让妈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以跟他比的。”

麻辣烫热腾腾的白雾在空中漂浮,食物辛辣的香气随着空调的热风呼呼吹过,周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其他桌子都坐满了客人,大声地说笑大声地干杯,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店员端着酒和抹布在过道里来回穿梭。

奚野沉默地抬手把瓶盖弹开,递给他:“喝慢一点。”

季言礼接过来,一手撑着下巴,闭着眼,对嘴往下灌,啤酒在瓶内翻卷出白色的旋涡,拍打着绿色的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