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低头仔细一看,奚野不仅头上是伤,小腿整个裤脚被咬烂,看不清伤口多深,黑裤子下血流如注,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额上冷汗和血水混杂,饶是这样他一声不吭,小手还死死抓着男人的领子不放,而男人完全丧失了斗志,软烂地瘫在地上嚎叫呼痛。

季言礼脑子嗡的一声,用力掰开奚野的手,大力把他拽起来,满手触到的都是温热粘稠的液体,看着他近乎麻木和冰冷的小脸,声音都在抖:“奚野,你没事吧?你疼不疼?你怎么打人?”

奚野黑色的瞳孔缓缓聚焦在季言礼脸上,看到担忧,看到心疼,还看到责备。

奚野猛地甩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站直,咬着牙梗着脖子道:“他的狗咬了宝贝的腿,我打断他的腿!有什么不对!”

季言礼一时被他的霸王逻辑说愣了,他下意识伸手要扶奚野,道:“狗是狗,人是人,他的狗再错,你也不能打人。”

奚野的眼神瞬间冷下去。

夕阳落入地平线,最后的余晖倏地收敛,那一刻他瞳孔里的黑暗无声蔓延扩散,如同海岸线上千年屹立的黑色礁石般的死寂。

夜间的冷风呼啸着从两人中间穿过,像空气中一道透明的裂口。

奚野看着他伸出的手,一言不发,闭上眼,一瘸一拐地转身,艰难地蹲下去,把地上疼得抽抽的宝贝搂在怀里,垂着头,埋首在蜷曲飞舞的白色绒毛中,很低很低地哄着。

两人的关系刚有好转的苗头,立刻又被扼杀在摇篮里,而这次季言礼不会妥协,因为无论说到哪里,打人都是奚野不对,季言礼不会为了错误的事情道歉。

后来奚辰赔偿了男人,而宝贝也送去宠物医院把腿接上了,奚野打过狂犬疫苗,伤口恢复的速度匪夷所思,不出三天季言礼就看到他插着兜无所谓地走来走去,跟没事儿人一样。

但奚野之后那一个月,再也不愿意跟季言礼说一句话。

季言礼坐在奚家客厅的沙发上,宝贝倒是完全不计前嫌,叼着它心爱的胡萝卜玩具,很乖巧地趴在季言礼的腿上,毛茸茸一团。

季言礼一边摸它的后脑勺,喂它吃磨牙小饼干,一边不知道该拿奚野怎么办才好。

“宝贝,你帮我去劝劝奚野呗,”季言礼病急乱投医,低头跟狗商量,“这事也有你的责任,而且奚野就听你的话。”

宝贝侧着头咬磨牙饼,无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哈喇子流下来滴到昂贵的真皮沙发上。

季言礼失望:“……哎,你也是个不管用的。”

季言礼无计可施,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看到了会客厅里奚野妈妈杜槿抱着小时候宝贝的照片,杜槿穿着大红旗袍,是个温婉大气的美人,眉宇间又蕴着一丝英气,当时宝贝还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袄子,看起来玲珑可爱。

季言礼若有所思,看着宝贝:“你说我给你织件衣服,奚野会不会高兴。”

宝贝:“呜汪!”

季言礼织毛衣也很有一手,主要是跟妈妈谢安之学的,寒冬腊月在病房陪她的时候无事可做,就一起对坐着打毛线,打得多了,来年冬天三人的衣服都有了着落,省钱还好看。

给狗织个衣服能有多难,多两个伸腿的洞而已!还是开裆裤!

季言礼说干就干,隔日带了卷尺给宝贝量尺寸,又去家里找了给季以禾织围巾用剩的黄色线团,连夜赶工,两晚上就织了一件有皮卡丘帽子的小毛衣,小巧可爱,黑色勾边,闪电尾巴。

季言礼把穿好新衣服的宝贝抱到奚野门口,蹲下来两手交替做出挠人的动作,示意它赶紧刨门。

宝贝刚刨了几下,奚野就把门打开了,眼尾一扫看到旁边笑着的季言礼,硬板着脸要关门,又看见一只黄澄澄的摇头摆尾的皮卡丘,手顿住了。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奚野说,话出口是狠的,话尾却有点想笑的意思。

“好看吗?我织的。”季言礼说,顺便帮宝贝发表了意见,“我问过了,它很喜欢。”

“它……喜欢个屁,”奚野忍不住笑了两下,嘴角扯了扯,把宝贝抱起来,一边熟练地摸它的头,一边歪头看着它的眼睛问,“你喜欢啊?真的啊?傻了吧?丑死了,小丑狗。”

宝贝听没听懂都扒拉他脸,一爪子放肆地摁在他鼻子上:“嗷呜!”

奚野又看着季言礼,目光很复杂,笑容僵硬在嘴角,过了一会问:“你从哪学的织毛衣?”

季言礼没想到他问这个:“跟我妈学的。”

奚野不信似的:“就拿两根针那样戳戳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