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消夏 时多 2643 字 3个月前

没有治疗和检查的日子,贺璞宁便会推着他在医院里面散散步。矿区医院是总集团直接投资的,建筑面积并不算小,到处弯弯绕绕的,贺璞宁一开始甚至会迷路。常常要去门诊楼拿资料,却不小心走到了骨外科或者机关楼。后来次数多了,他才逐渐熟悉起来。到现在不仅化验科和病房区,就连去许明辉宿舍的路他都也了如指掌。

那天难得是个艳阳日,阳关已经不盛夏日那般毒辣,懒懒散散地打在身上,忍不住让人眯了眼睛。贺璞宁推着陈安慢悠悠地走着,又来到种着那两颗枣树的地方。

树上的果子比上次看的时候大了不少,有的甚至染上了一点红。

陈安望着望着,便突然来了兴趣,心血来潮地说想尝一颗。难得见他的眼里露出光彩,贺璞宁不忍拒绝,摘了一个看上去最红的,又仔细洗干净了,才小心翼翼地放到陈安的手上。

因为长期的注射,陈安的双手已经变得浮肿不堪,上面布满了骇人的淤青和针眼。贺璞宁将枣子放在他的掌心,只匆匆窥了一眼便不忍再看。

陈安倒没注意他的异样,满心思都在那颗枣上,接到自己手里后想也不想,直接对着咬了一大口。想象中的香甜味道却没有出现。眉心浅浅地皱起,陈安撇着嘴,有些嫌弃地将剩下的半颗扔在了地上。

“酸。”

“都说了让你不要吃。”

贺璞宁看着他难得的朝气模样,忍不住跟着勾了勾嘴角。只是那笑容无比浅淡,像被轻轻一吹就能消失不见了。

将陈安的轮椅推到长凳边上,贺璞宁也跟着坐了下来,两个人手牵着手,肩膀碰着肩膀,享受着难得的静谧和安宁。

一阵微风吹来,树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带着隐秘的凉意。陈安还没反应过来,正闭眼安心于这片刻的舒适,就蓦地有什么东西披在了自己的后背。

“起风了,小心着凉。” 贺璞宁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拿出早已备好的薄衫给陈安穿上,连扣子都一丝不苟地系好。直到抚平最后一丝褶皱,贺璞宁才停了手,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正要坐回原位,却突然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贺璞宁定睛一看,入眼却是刺目惊心的红。

他恍惚一瞬,血滴就像收不住的暴雨般变本加厉地落了下来。贺璞宁慌慌张张地抬起头,就看见陈安神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鼻子,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涌出来,弄花了大半张脸。他一边捂紧了,一边朝贺璞宁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嘴里含糊而混沌地催促着:“纸…… 拿纸……”

贺璞宁险些被眼前的这一幕吓掉半条命,他将大半包纸巾全都不管不顾地抽了出来,贴在陈安的脸上,这才发现陈安的额头烫得吓人。

然而根本无济于事,洁白的纸巾很快又被染红,陈安的鼻血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来人!来人!医生!” 等救护车时那段可怕的回忆似乎又涌了上来,贺璞宁全身发着抖,着急又无措地对着四周大喊,泪水不知不觉流了满脸,“有没有人!许明辉!救命——”

陈安又一次被推进了急诊室。

医生和护士一拥而上,绕着他跑来跑去好一阵忙活,中途甚至下了一次病危通知。等终于把陈安的鼻血止住,体温也慢慢降下去,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陈安不敌疲倦,再度昏睡了过去。好在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医生对贺璞宁说不用担心,说陈安暂时只是失血过多,大脑有点缺氧。

以防再有什么意外,医生还是重新开了些药物。

贺璞宁领了处方单去收费处,却被对方委婉告知卡里的余额不足。

他茫然地望着手里的卡,想着上次充了两万块也不过是几天前而已。

程倩给他的那个信封早就存了进去,贺璞宁的兜里只剩下了陈安给他的那张储蓄卡。

他讷讷地将卡伸进窗口:“从这里划吧。”

对方手脚麻利地刷了,对他说:“卡里还有一万二,要充多少?”

贺璞宁哽着喉咙沉默片刻,最后说:“都充了吧。”

他像个木偶般机械地输入密码,听着电脑发出缴费成功的滴滴声。

里面的人很快把收费单递了过来。贺璞宁怔怔地接过,听着对方不带感情地喊道:“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