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洐野醒来已经近中午,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找郁初,结果没在屋子里见到对方的身影。
他又回卧室找手机,准备打个电话问问人在哪,结果看到两个小时前郁初给他发了消息:“临时有工作,我先走了,厨房有粥,记得吃。”
江洐野打字回复:“好。”想了想,又加了个微笑的表情。
没等到郁初的回复,却等来了赵安缇的电话。
国外的项目出了点问题,必须江洐野本人到场解决。
刚刚尝到□□滋味,他自然不愿意出差,便很任性地说:“不想管。”
赵安缇忍着想暴揍老板的冲动,好声好气地劝他,从讲这个项目做得好每年有多少利润到如果这个项目崩坏会有多少人失业,然而自己嘴皮子都快说破,江洐野却无动于衷。
他甚至觉得项目会出那么大的纰漏,是手下的员工办事不力,别说什么被迫失业,他甚至会主动炒了这些人。
在这方面,他没什么同情心,只看工作能力,共情能力极低,完全不懂打工人的不容易。
赵安缇作为江洐野的得力秘书,办事效率极高,意外一发生,她就迅速调查清楚这次出问题确实是下面的人做事不周到、不用心,她也不想要这样共事的同事,只会给自己乱添麻烦,但考虑前期投入的精力和成本,以及年终奖等,她觉得这个项目仍有挽救的余地,就这么丢了实在可惜。
但江洐野是个不听劝的,又是她领导,她也没法逼着对方。
灵光一现,她有了主意。
赵安缇说:“突然想起一件事,是我陪郁心玩的时候,听这孩子提起过。她说郁先生在校期间曾经找了一份工资相当可观的实习,实习工资可以贴补家用,顺利的话毕业后可以直接转正入职,后来资金链出了问题,老板不差这点钱又三分钟热度想投资别的行业,这个工作自然就没了。而郁先生又为这份工作拒掉了其它offer,您说这是不是很坑?”
江洐野挑挑眉:“你利用郁初跟我打感情牌呢?”
赵安缇扶额叹气:“您有钱,不在意这些,可有的人,兢兢业业为这个项目付出很多努力,也需要报酬。不能因为某个上司的错误决策而白白浪费,那太不公平了。”
江洐野觉得神奇:“我发现你变了,你以前跟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现在,啧。”
“年纪逐渐大起来,心态也不一样了。”赵安缇问:“所以江总,您怎么说?”
江洐野虽不爽,但还是同意了:“去给我收拾行李。”
“好的,那我现在先把机票定了。”赵安缇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你也变了。”一向我行我素的大少爷,竟然变得肯听取别人的建议了。
......
江洐野总觉得自己亲完郁初的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跑去国外,特别像一个占完便宜拍拍屁股溜了的渣男,于是想打个电话给郁初好解释一番,结果没人接,想必是在忙不方便接。
他只好打字,说明情况。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跟老婆报备行程的妻管严。
......
郁初看到消息已经是五六个小时之后,此时的江洐野已经坐上最近的一趟航班飞往a国。
他失落地盯着手机屏幕。两个人难得温存,却马上要分隔异地,着实令人心痒。
“郁初哥,对不起,我今天太手忙脚乱了,没有注意到你手机有来电,我下次一定会记得把声音打开!”
说这话的是齐顺新招进来的助理,叫玥玥,刚毕业没几个月的大学生,工作经验虽然不多,但是勤劳肯干,重点是人老实,还有点傻,空白得像一张白纸。
也正是因为如此,齐顺才放心把人招进来。
郁初并没有责怪小助理,反而安慰她:“没关系,今天的活确实有点多,你刚上岗没那么快适应,辛苦你了。”
玥玥摇摇头:“不辛苦不辛苦,我特别开心。”
“那你要想我,早点回来。”郁初打完字,心情很好地抬头冲玥玥浅笑,说:“今天我请你和齐哥吃饭,就当是庆祝你入职,有空吗?”
帅哥冲自己一笑,玥玥脸红心跳,哪还会拒绝,激动道:“有空!”
除了齐顺、玥玥外,还有郁初的司机以及新请的化妆师,几个人在私房菜馆开了一桌。
郁初很大方,让大家别客气随便点。
这私房菜馆每天招待的人数有限制,是为了提高客户的用餐愉快指数,菜上得相当快。
齐顺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郁初,让对方发个微博,偶尔分享一下生活,定时营业。
郁初可有可无,选择配合。
......
江洐野飞机落地,开机后看见郁初发来的消息,忍不住笑,又因隔着时差,打消了视频通话的念头,怕吵到他休息,打算留着明天再说。
他在这边有房产,在去其中一套常住的别墅的路上,他嫌无聊,又见几个小时前有微博特别关注的通知提醒,便知道是郁初发微博了,便点进去看——看见照片后,压根笑不出来。
没想到自己在外,这人倒是有吃有喝有伙伴,过得很是开心。
他不承认他吃醋了。
-
江洐野出差的第三天。
郁初上完表演课,从练习室出来,突然被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高个男人拦住。
“郁先生您好,我们江董有事想找您聊聊。”
郁初并不认识什么江董,若非要说有,那就只有一个——江洐野的父亲,江氏的掌权人。
他不惊讶江泓业会知道他的存在,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虽然设想过这种可能性,但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这种不知所措不是因为对方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也不是因为对方显赫的身份地位让他胆怯,而只是因为对方是江洐野的父亲。
他说了谎、做了错事,在利用着江洐野,这使他在面对对方父亲时难免会有所心虚。
而他也知道一般父母不会接受自己的孩子有同性恋的倾向。
但即便再不想,也必须要面对。
郁初打了个电话给司机和玥玥,让他们先行回去,不必等他。
黑西服男子引路,带着郁初上车,二十几分钟后,车停在一家幽静的茶馆前。
“郁先生,请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最终在一间包厢前停下。
黑衣男子替他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而自己则识趣地等在门外。
郁初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一向只能在财经报纸和新闻上才能见到的知名企业家,对方即便只是坐在那不说话,也掩不住上位者的气场,且年龄和阅历的积淀,让对方看起来深沉又难以捉摸。
“江董您好,我是郁初。”郁初是小辈,从礼节上该由他主动开口。
江泓业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
郁初依言坐下。
江泓业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替他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尝尝。”
“谢谢。”郁初谦逊地双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老实道:“我不太懂茶,但这茶很香,韵味很足。”
“品茶是享受,又何必懂茶。”江泓业开门见山:“你最近和洐野走得很近。”
江洐野之前利用江家的关系网搞了不少小动作,再加上郑达剑买地那事,他耍了对方一通,这些风声自然逃不过江泓业的耳朵,他便派人留意盯紧自己的儿子,结果还真发现了些猫腻。
他这儿子从小到大,虽说不让人省心,可在感情这一点上,可说是半点不沾染。旁人在青春懵懂的年纪,多的是早恋的,圈里甚至有些混不吝的富家子弟,年纪轻轻就偷尝禁果、贪图男女欢乐。但这一切,都与江洐野无关。
到了后来,江洐野出国留学,国外更为开放的环境也让江泓业曾担心过,会不会到了外头就沾染上一些不好的风气,还特意找人盯着。结果倒好,江洐野除了一开始沉迷赛车之外,倒也没旁的爱好,到后来就连对赛车也是兴致缺缺,跟看破了红尘似的,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瞎折腾什么,总归是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所以当他知道自己儿子和一个男人疑似有关系时,与其说是惊讶愤怒,更多的是怀疑。
可不久前,他看见手下人传来的照片,是年底那一天,自己的儿子与郁初在雪地里散步,甚至还背着他走了一段路,姿态十分亲密。
那时候他才确定,自己的儿子大概是真的喜欢对方。
要面对儿子是个弯的这件事并不容易,他与乔静姝互相做心理疏通,甚至还去查阅了一些资料,知道这玩意没法随便改变之后才算是彻底接受了现实。
可接受性向是一回事,并不代表要接受这个对象是郁初。他是存了心思来试探,见眼前的年轻人态度不卑不亢,江泓业倒是多了几分好印象。
他道:“你和洐野的关系,我都知道了,在一起多久了?”
郁初强撑着,说:“快一年。”如果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算起的话。
“我去查了你的资料,或许这有些冒犯,但你还年轻,不懂为人父的苦衷。”江泓业不走心地表达歉意,端的是老狐狸的精明。
郁初又好气又好笑。这父子俩在这一点上如出一辙,都喜欢擅作主张去调查别人的家世背景。不过江泓业比江洐野得体些,至少口头上会给面子地假客气,不像江洐野,肆意妄为行事乖张。
郁初点点头:“可以理解。”如果是换了郁心身边突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身份不明的男人,他也会去打探个清清楚楚。
江泓业轻敲桌子:“你很优秀。”
看了资料后他才知道,郁初的父母在福利院长大,全靠着社会和政府的资助读完义务教育,幸好自己争气,考上重点大学,边读书边打工,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又凭着自己的双手,创造了一个幸福的小家。
后来发生意外,只剩下郁初和郁心兄妹两,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在郁初这个做哥哥的身上。
扪心自问,江泓业觉得,若是换成江洐野,怕是一定做不到这种程度。
他的儿子,从小被溺爱长大,吃不了苦、脾气又差、做事没定性,列出来的缺点能写满一张纸。仅有的优点大概也就是智商高点、长了张帅气的脸。
而郁初本人性格脾性则是与之完全相反,且无论是外貌气质,还是学历来说,都无可挑剔。
听到对方提起自己的身世,郁初倒突然有闲心自嘲般地想,偶像剧里那些开支票让他离开的剧情是不是也要落在他身上了。
虽然好像不必如此,只要江泓业想,甚至都不用给钱打发他,多的是方法让他在景城待不下去。
江泓业道:“我可以暂时同意你们先试试。”
郁初也在同时主动开口:“我想,我和洐野迟早会分开的。”
“???”江泓业、郁初心想:“这怎么不按照常理出牌?”
江泓业沉声问道,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你说什么分开?”
照理说这两人目前应该是新鲜的热恋期,然而郁初却说要分开的话,着实把他气到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胡闹,才在一起多久,就想着要分开?呵呵,胡闹!”
郁初更是迷茫,怀疑自己听错了:“我...条件不好,跟洐野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和江家做不到门当户对,而且,我们两个都是男人......”
江泓业摆摆手,打断了郁初的话:“孩子,我从不看重这些。比起外在的附加条件,我更在意一个人的为人。你还算不错,说起来是江洐野配不上你。”
“啊?”郁初被说懵了:“洐野他,很好。”
“好什么好!”江泓业终于逮住了一个机会,骂道:“脾气差、不听劝、没大没小目中无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连回来管个家业都不肯,还能干点什么!”
他越骂越气,忍不住拍了桌子,完全是拿出了在公司里教训下属的作风。
郁初没有被对方的怒气震慑到,反而壮着胆子反驳:“洐野他,只是喜欢追求自由,其实他这个人嘴硬心软,而且很会心疼人。”
“......”江泓业冷笑:还会心疼人?那绝对不可能是他儿子。
他板着脸,严肃地说:“我不喜欢虚假的奉承话,你不必顾着他是我儿子,就在我面前说一些违心的好听话。”
郁初正色道:“都是真话。”
江泓业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依旧不怎么信江洐野还有那样的一面,可也不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在说谎,他只好把一切归结于郁初的恋爱滤镜太深,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江泓业起身要走:“就到这吧。”
郁初跟着后面送他:“您慢走。”
“我让司机送你。”
“不麻烦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上车。”
“......那好吧,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