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亭尝试了三次,才有力气揉了把谢朝的头发,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充满疲惫的眼,但此刻,他眼皮也低垂着,整个人靠在门口,浅声道,“手术很成功,最近两个月不要让他妄动信息素。”
“好!”谢朝说着就要进去,顾长亭却一把抓住他,再三叮嘱,“千万别用信息素,否则……”他顿了顿,“否则我也没办法了。”
谢朝答应,“没问题。”
裴宁也想跟上,顾长亭却缓缓关上门,一只手臂横在他面前,裴宁冷着一张脸看他,“怎么?”
顾长亭轻笑,他还有些话想跟裴宁说。
“以后请一个专修信息素学科的医生跟着你,我的电脑密码你知道,里面有我这些年的研究成果,我也不确定……”顾长亭眼前发黑,能呼入的空气越来越少,他死死扣住门把手,声音低下去,“我也不确定你们的信息素缺陷会不会复发。”
“嗯?”裴宁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怎么,不当我的狗了,打算离开?”话虽如此,裴宁心底却焦躁的厉害,这个人凭什么?早些年赶他走的时候死活要留下来,现在又玩什么欲擒故纵?
顾长亭动了动,他勉强站稳,然后第一次壮着胆子,扑进裴宁怀中,感叹了一句真暖和,“我想给你当一辈子狗……”顾长亭勉强吞咽,“能留下便好,可惜了……”他本来狠狠抓住裴宁的肩膀,却一点点脱力。
裴宁很厌恶别人的触碰,尤其是顾长亭,但此刻他竟然没有推开,一个恍神,怀里的人忽然下坠。
“顾长亭!”裴宁下意识接住他,这才看清男人口罩上不同寻常的鲜红。
裴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莫名心慌起来,甚至指尖都在颤抖,他摘掉了顾长亭的口罩,这才看清那张泛着死气的脸,顾长亭无意识呕血,刚开始只是血沫,后来便跟不要钱一样,一口一口吐着。
“医生……”裴宁低低呢喃了一句,身后的保镖没听清,刚要询问便见裴宁狰狞着一张脸,厉声吼道:“喊医生来!”
顾长亭没有完全失去知觉,他有些恍惚,那种焦急到甚至带着点儿绝望的声音,是裴宁的吗?怎么可能呢?他在心底嗤笑,真是穷途末路,病入膏肓了。
“咳咳……”顾长亭忽然呛咳起来,随之一口热血喷在裴宁脖子上,裴宁原本抱着他狂奔,脚下猛地一个踉跄,差点儿整个人跪倒在地。
顾长亭紧闭的眸慢慢睁开,男人眼底一片清明,恍如回光返照一般,他眷恋地抱住裴宁,低声呢喃:“你第一次跟我这么近。”没有半点责备,也没有任何失望,反而是浓浓的满足,好像期待了许久终于得偿所愿似的。
“没关系,以后……”
“没有以后了。”顾长亭眼底的光迅速熄灭,“我身上的信息素都被抽干了。”他说的极慢,“阿宁,我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裴宁不知道,一个Omega被抽干信息素是何等痛苦难熬的事,顾长亭浑身都在颤抖,唯独说话很稳,“阿宁,以后好好的,别任性。”
几个医生已经等在门口,裴宁赶紧将顾长亭放上去,他看到男人半阖着眼,静静看着自己,裴宁牵着顾长亭,直到手术室的门关上,然后,顾长亭的手重重垂下……
裴湛猛地睁开眼睛,谢朝在一旁惊喜道:“醒了?”
“小朝。”裴湛坐起身,没觉得哪里难受,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眉目一凛,“顾长亭呢?!”
谢朝还不知道两人已经互相摊牌了,有些支支吾吾,“不是顾长亭啊……”
“出事了。”裴湛从床上跳下。
这是裴湛时隔十五年,第一次见到裴宁,那个在他印象中优雅矜贵,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正红着眼站在手术室门口,他脊梁微弓,好像下一秒就被会压塌。
“顾长亭他……”谢朝完全不在状态,怎么好端端的人转眼就进去了?
下一秒,有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大致扫了一眼,“谁是病人家属?病危通知书签了。”
裴宁蹙眉,神色透着几分困惑,“你说什么?”
“估计下不来。”医生也是个直性子,“他身上信息素都干了,并且身上隐患很多,有些甚至连仪器都……”
一道黑影骤然上前,裴宁一把揪住医生的衣领,将人狠狠砸在墙上,眼中燃烧着疯狂:“救活他!否则你们都得陪葬!”
“放开我!”医生又惊又怒,“你倒是告诉我,他信息素怎么没的?”
怎么没的……裴宁神色恍惚,自然是先给了他,又给了他儿子。
医生勉强从裴宁手下挣脱,然后叹了口气,“我理解你们做家属的心情,但一个Omega失去信息素,每时每刻都在受煎熬,我的意思是,你们还是放过他吧。”
怎么能放过呢?!裴宁骨节泛白,这个跟他纠缠了十五年的人,连一句像样的话都没留下,就想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