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照想不出听什么。
宋炎便自作主张拨动琴弦,琴音如水般融进黑肃的夜里,就连潮湿的空气都释放出几分难得善意。
池照托着腮,盯着宋炎,享受着他演奏的美妙音乐,曲调很熟悉,但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他的嗓子清亮,但唱起歌来有点沙,娓娓道来,很快让人静下来。
宋炎抬起头跟他对视,嗓音慢慢收尾,静静地弹完一曲。
池照意犹未尽,追着问他:“这歌叫什么?”
宋炎将吉他放到一旁,“加州旅馆,听过么?”
池照笑着点头,双手撑在坐垫往后仰,抬头望着被厚厚云层挡住的天,感慨道:“好可惜啊,听着这么好听的歌儿,不能看星星。”
宋炎也抬头往天上看,“下次天晴再来,准能看到星星。”
“那我去买个天文望远镜,正好摆这儿。”池照勾了下嘴角,找了块他满意的空地。
宋炎耸了耸肩,他翻出两瓶啤酒,抛了一瓶给池照,自己拉开一罐,仰头喝了一口,“你放我这儿啊,被偷了,我不负责啊。”
池照答应过周南泽在外面不能喝酒,他默默把酒放回箱子里,晃着双腿,打量着宋炎,“看不出,你居然还会弹吉他,会得不少。”
宋炎说:“以前酒吧驻唱学的。”
虽然宋炎跟池照同岁,池照觉着宋炎像是一本书,剥开一层就是一个故事,他忍不住想往下一探究竟,“你到底做过多少工作啊?”
“数不清了。”宋炎没什么情绪地说,“什么都干过。”
池照对他过往越发好奇,“那你从多少岁开始打工啊?”
宋炎沉默,池照以为冒犯了,连忙说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宋炎抿了一口酒,眯了眯眼睛,然后开口说:“我没不想说,我在想。好像是初中,当时给人洗盘子,我那时候发育晚,就那么点高,端不稳盘子,全给人碎了,工资全赔盘子钱了。”
宋炎说得有几分风轻云淡,像是和过去了和解了。
池照想着自己初中那会儿,赖着周南泽衣来张口饭来张手,而宋炎就早早出来打工,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总之,宋炎在他心里的形象更高大了,他似乎能理解宋炎拽酷的底气哪来的了。
“你以后想干什么啊?”池照觉着宋炎这样的性格,对每件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未来肯定也是。
宋炎垂下头,看了一眼池照,把自己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咽了回去,轻描淡写地说:“想读书,继续读书,一直读书。”
池照笑话宋炎不像是爱读书的好学生,宋炎眼底有光,用前所未有的笃定的语气说:“读书改变命运,我一无所有,也不想一辈子靠体力赚点辛苦钱。我唯一能仰仗的就是知识。”
池照看着宋炎,仿佛看到他浑身滚烫的热血,他冲宋炎鼓掌,送出最真心实意的祝福。
“以后,我也能吹嘘我有个学霸朋友。”池照枕着坐垫躺下,双手枕着头,望着天空。
他觉着这一刻,夜很温柔,风也是温柔的。
宋炎学着他的姿势,躺下来,不过他比池照高大很多,长手长脚,曲在木托架上有些憋屈和滑稽。
宋炎偏头看着池照的侧脸,目光从他额头往下丈量,越过眼皮,睫毛,高挺的鼻梁,最终没敢往下,定格在鼻梁上。
“池照,我们能做朋友吗?”宋炎听见自己声音在抖。
池照歪头看向他,笑起来眼底亮晶晶的,仿佛今夜的星星都藏进了他眼睛里,他说:“我们现在不是吗?”
宋炎露出淡淡笑容,他没告诉池照,这是他第一个交心的朋友,也是不想弄丢的朋友。
夜色温柔,天上云层仿佛被拨开,露出一点点光。
两人什么话也不用说,就这么望着天,断断续续吹着口哨,比什么时候都要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