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最后一次去探望母亲,不知怎么的,爸爸和她忽然吵了起来,吵得很凶,妈妈还失手打了爸爸。
他害怕得不想回家,所以给宋巡打了电话,他说很快就来。
于是林裴等了一个白天,还有一整个晚上。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因为去医院时没带上日记本,这一页还是他回家后才补上的。
那天就是27号。
林裴抖着手移开第二页,是文乔复制的病历,上面的字迹很潦草,只能隐隐看出几个关键词。
车祸,昏迷,骨折。
第三页。
是交通事故判决书。
“自诉人宋景华称, 8月27日天气暴雨,被告彭兵在xx市xx区阳光大道景秀城路段闯红灯驾驶,亲属宋巡避让不及、致其受伤的交通事故,交警部门认定被告彭兵负主要责任……”
第四页。
是司法鉴定中心出具的植物人伤残鉴定。
林裴大脑一片空白,他松开手,窗口猛地灌进一口风,他面前的纸张被鼓得翻了身,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紧接着露出了最底下的诊断说明。
患者:宋巡
症状:脑内血块压迫神经、以及创后应激导致的综合性失忆,具体表现在完全忘记自己的姓名、亲属关系,丧失车祸前对过去经验的记忆……
林裴像是被冬日的雪水泡过,手脚冰凉。
连带着心都被冻僵了,不知道如何反应。
他忽然想起第二次和宋巡见面的场景,那时他已经认出了宋巡就是五年前的少年,抱着幼时的绮梦,林裴忐忑不安地上前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既期待又局促地问,还记得我吗。
宋巡靠在栏杆上、手里还拿着一根烟,身边的男生不断起哄,他眯着眼打量着面前这个漂亮的Omega,半晌后偏头过去朋友手里借了个火,然后摇摇头,“抱歉,不记得。”
后来,宋巡穿着一身被风鼓起的病号服,在医院门口拽住了林裴的手,满脸苍白,“我们俩小时候是不是认识?”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我那天去了,可是……”
原来宋巡说的都是真话。
他解释了,是林裴自己没有听。
他固执地以为是对方失约了,他以为宋巡一直在装聋作哑,他以为是宋巡不想提起那段旧事。
他以为,犯蠢的只有小时候的自己。
·
“好热啊。”少年站在公园秋千后面,小心地把团子推往高处,等他回到自己手边,又厚着脸皮凑过去,“给哥哥吃一口,好不好?”
团子盯着自己好不容易啃出来巧克力夹心,犹豫了一会儿,把手里的冰棍递过去,“只能吃一口……”
少年却没吃,只笑眯眯地望着他,“这不是你喜欢吃的东西吗?为什么舍得给我吃呀?”
团子这时候还不明白少年的意思,他只觉得少年的问题很像隔壁长辈逗孩子的语气,他不喜欢被少年当做小孩看,于是说:“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喜欢的东西,可以分享给你。”
多么完美的回答。
他像是考了双百的孩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等待着少年的夸奖。没想到少年闻言顿时皱起了脸,很不高兴地纠正他,“不是朋友,是哥哥。”
团子也很委屈,不明白为什么少年要否认,团子只知道自己不喜欢看他不开心,于是改了口:“是朋友,也是哥哥。”
少年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那你是哥哥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