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今天……”柏溪子微微垂着眼:“也会加班到很晚吗?”

“嗯,最近……”程知懿踟蹰了片刻,“好几个病人都预约的晚上的时间。你吃了药就早点睡,别等我。”

柏溪子裹紧了毛毯,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候,阮嘉韫果然打来电话,他派来的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吃饭的地方在一间高档酒店,装修奢华消费高,因此人少也清净。进到包间的时候阮嘉韫还没来,柏溪子环视了包间一圈,走到窗口熟练地拉开窗帘——他从前很喜欢来这间酒店吃饭,因为这里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视野很好。从26楼的窗口看过去,能把不远处的柏金大厦看得很清楚。

“在看什么?”阮嘉韫的声音跟着开门的声音一起响起来。

柏溪子背对着他,依然看着窗外。

“等很久了吧?”阮嘉韫边脱下风衣往衣帽架上挂,边熟稔地说道:“刚刚有个会,脱不开身。”

柏溪子有些不舍地再看了一眼柏金所,终于把视线转回屋内。

阮嘉韫已经在主座坐好了,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像很亲密的朋友之间那样,随意中带着些热络:“喝点什么?红酒还是香槟?”

但是,一张圆桌,柏溪子走到了离阮嘉韫直线距离最远的正对面坐下了:“我不喝酒。”

阮嘉韫意味深长看着他:“你坐得也太远了吧?一会儿夹菜不方便。”

柏溪子半垂着眼,淡然道:“我也不是来吃饭的。”

“哦?”阮嘉韫慵懒地向后一靠:“那你干什么来了?”

“我来跟你把话说清楚。阮嘉韫,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现在过得不是挺好的吗?”柏溪子抬眼看他,语气平淡,不卑不亢:“为什么不把我这一页翻过去?我不找你,你也别来烦我,当个陌生人,不好吗?”

“当个陌生人?哈!”阮嘉韫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我同意你把这一页翻过去了吗?三年前你消失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不是你让我消失的吗?”柏溪子微笑着看向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师兄,认识这么多年,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想要柏金所,我给你了,你喜欢女人不想被扣一顶同性恋的帽子,我放手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阮嘉韫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柏溪子知道当年是他设的局了?不,应该不会,他和祁玉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开始轻叩桌面,是呀,他已经是柏金所的董事长兼总经理,香车美女随他选,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他想尽办法把柏溪子弄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呢?

目光随着思绪落到柏溪子身上。过去柏溪子每次跟他出来都是很精致的,西服熨得平平整整,皮鞋一尘不染,举手投足绅士儒雅,能看得出良好的家教。可今天柏溪子穿得很随意,卫衣牛仔裤,外面随便套个羽绒服,头发也是随手一扎,几缕没扎上去的碎发就垂在鬓边,看上去一点不像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倒像个二十五六的小年轻。

从前的柏溪子是珠宝店里精雕细琢的宝石,璀璨、饱满,明艳动人;现在的柏溪子只是路边一朵简单洁白的花,连香气都很淡。可为什么他会看着现在的柏溪子挪不开眼?

“阮嘉韫,”柏溪子拿高脚杯的杯底碰了碰玻璃桌面:“你在听我说话吗?”

“啊?哦……”清脆的撞击声使阮嘉韫回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这话怎么说的?我当年找了你很久的,是你藏得太深了。柏金所是我们俩一起创立的,没有你在它是不完整的。现在既然找到你了,那你当然得回来啊!”

柏溪子双手插在衣兜里,口气听起来平淡,但眼神很冷:“我要是说不呢?”

“哦,柏金所倒闭也没关系啰?”阮嘉韫摊摊手:“你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也无所谓?”

“柏金所不会倒闭,你也不用耿耿于怀。”柏溪子没有被他的话头带走,反而一针见血说道:“最初的红利期已经过去了,柏金所走到今天的局面,是行业发展和政策变化的结果,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就算我回来,能做的也很有限。”

阮嘉韫用一只手支着下巴看他,这么久了,公司上上下下都觉得柏金所走到今天他难辞其咎,但那个最应该怪他的人却叫他不要耿耿于怀,静了片刻,他问他:“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柏溪子摇摇头:“我只是陈述事实。”

“为什么不肯回来?你明明还关注着柏金所,”阮嘉韫突然话锋一转:“是因为那警察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是两码事,”柏溪子平静地看向他:“而且我没必要告诉你吧?”

阮嘉韫却继续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听起来你比我更清楚?”柏溪子笑笑:“查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我只是不希望你被骗。”阮嘉韫倒没有半点被戳穿的尴尬,反而干脆地说道:“那警察背景一点都不干净,母亲出轨父亲家暴,弟弟还是个吃牢饭的,被他亲手关进去的。你说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