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稚坐在我旁边,象征性地也用玻璃杯倒了一杯热牛奶与大家碰杯,盘子里盛放着几块炖得软烂的牛尾巴,他拿着叉子吃得不亦乐乎,他最喜欢这种又肥又腻的肉,脸上蹭了一层亮晶晶的油,我叫他自己擦掉,他便拿纸巾赶紧蹭两下,整张脸越蹭越脏,像只花猫。
姜可今晚也和我们坐在一起,秦澍很器重他,但他对我平庸的手艺似乎没什么兴趣,很少动筷,倒是一直都饶有兴致地在逗宋稚,他还没结婚,很喜欢小孩子。
“宋稚今天高不高兴?”他拿湿纸巾替宋稚将鼻尖上的食物擦掉,笑眯眯问道。
宋稚拿着勺子看向我,眼睛闪闪发亮,认真点头,“高兴,爸爸是第一名。”
他似乎已经彻底忘记咱们倒数第一的情形。
姜可失笑,“你就只记得你爸爸,你秦叔叔呢,还有我,你个小没良心的,忘了上次我还带你去吃冰激凌的事情了吗?”
他刚说完,宋稚便紧张地看向我,姜可嘿嘿坏笑,“吃都吃进肚子里了,死无对证,谁也查不出来。”
宋稚的脸瞬间红了,两只眼睛忐忑不安地眨着。
我口齿不清地对姜可不满地抱怨,“他......他还小,不能......不能吃太多冰的......”
天冷了,容易感冒。
后面那几个字我的脑子其实已经想到了,只是嘴巴怎么也说不出来,于是费劲地向他重复道,“不......不好。”
姜可手上捏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撑着下巴冲我随便点点头,嬉笑道,“好好好,下次不吃冰激凌,改成朗姆酒蛋糕......”
我更加不赞同地摇头,“那个也不能......不能吃......有酒精。”
宋稚还是小孩,怎么能碰那些东西,其实我平时连糖都很少给他。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做宋先生的小孩真可怜,我小时候可没那么多顾虑,不也还是活着长大了。”姜可啧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谑道。
“你们不一......一样......”
我太热了,感觉肚子里的酒精简直要将我整个人都烧着起来,耳朵和脸应该都红了,只好不停地用稍微凉一点的手背来降温,间或扇着风,好让不中用的脑子清醒点儿。
姜可见我越擦脸越热,大概也想帮忙,于是将手伸了过来。
秦澍冷着脸,见状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他的神情顿时不自然起来,眼神微微扭曲,像是被毒蛇咬到一般迅速地把手缩了回去,勉强笑了声,“还是叫人煮点解酒汤吧,不然一会儿宋先生要难受。”
他揉了把宋稚的脑袋,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路上他吹着口哨,似乎是一首儿歌,只是调子古怪,歌词也含含糊糊,我听到有一句似乎是“笼中鸟笼中鸟,捆住翅膀飞不掉!”
于是心里对那只被人捉住关起来的笼中鸟很是同情。
但我马上就可以离开这儿,纠正这个偏离许久的航线,飞往裴翊的方向,于是忍不住捂住脸愉快地笑了起来。 。
宋稚吃完饭便发困,歪着脑袋半闭着眼,教阿姨抱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我醉得不轻,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嘴里嘟囔着道,“我也要睡了......”
宋稚之前总爱黏着我,现在秦澍好了,我大概可以不必整晚守在他的身边,去和儿子睡在一起。
然而姜可却扶着我重又回了秦澍的房间,我摇着头,示意不对,“不是这儿......”
“那你想睡哪儿?”秦澍很有耐心地问道。
“我要和小春睡......”我胡乱地栽倒在床上,只觉得灯光亮得过分,有种想要流泪的刺痛,于是用手背盖住了眼睛。
姜可闻言,古怪地笑了一声,最后在离开前替我们轻轻掩上了门。
屋子里于是只剩下我和他两人。
我将脸埋进枕头里,又不自觉发起笑来。
“这么开心?”他看着我脸上的神情,笑着问道。
他实在应该多笑笑,就像现在这样,发自真心实意的,而不是从前那种像是戴着虚伪的假面,叫人看了就忍不住打颤,总疑心他什么时候就会放出一根伤人的冷箭,教人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