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停在巷子前,陈司机下车去找人。
不一会儿,一个精瘦精瘦,好像只剩下一副肋骨架子的男人弓腰弯背跟在陈司机身后出来。
陈司机站在旁边,手上握着枪。
苏纯钧坐在车里,对那个男人打量一番,说:“有生意找你做。”
男人不问是什么生意,只问:“几时做?给多少钱?”
苏纯钧掏出一只金条:“现在就去吧。要卸船,多带些车和人。路上有人跟着,不必怕日本人。回来以后再给你一根。”
男人接过金条,犹豫了一下,问:“要是有粮食,我要粮食不要金条。行不行?”
苏纯钧:“这一回不行。下一回再说吧。”
男人:“运到哪里?”
苏纯钧:“南京路的慈善夜市。”
男人盯着他看了两眼,走了。
陈司机上了车,发动汽车,问:“先生,我们是回哪里?”
苏纯钧:“跟着他们走。”
男人很快叫上一群苦力走了,他们几乎都赤着脚,个别穿着鞋,草鞋、布鞋、胶鞋都有。他们大部分都扛着一根杠子,杠子一肉头缠着一团粗麻绳。个别人推着车,有的车上还坐着个人。
男人走出巷子,身后跟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三四十个壮年劳动力在街上呼啸而行,远远的看到他们的人和车都躲了,苏纯钧亲眼看到两个巡逻的警察扭头就跑,还有辆汽车也是在街上横打方向盘,调头向后跑。
只有苏纯钧的这辆车跟着他们慢慢走。
苦力们的脚力其实不慢,他们都是小跑着走的,大步流星。
傍晚时到了码头,苦力中的那个男人走到岗位前说自己是来卸货的,他竟然还会两句日语,还掏出烟来给日本兵。
日本兵大概是看他们没钱,很快就放了行,就是这群日本杂碎在苦力们走过去时都会拿枪-托或刺-刀去砸苦力、刺他们。有的人没留神被砸了个踉跄,被兄弟们扶起来赶紧往前走,后面的人就避开了,他们不跟日本人对视,不跟他们说话,头都不抬,像一群无声的奴隶,紧紧跟在前面那个男人的身后走。
日本兵在后面哈哈大笑,似乎很可乐。
苏纯钧的车要过去就麻烦多了,但日本兵一番盘查,还是放了行,为首的日本兵是个军曹,还并着罗圈腿给苏纯钧行了个军礼,再仰头也只有一米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