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杨玉燕犹豫了一下没有说。
杨玉蝉沉默片刻,说:“我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的父母都在做下人。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他的朋友们没有一个歧视他或看不起他的。但后来出了事,他的父母被赶了出来。他们没有房子,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很快就变得穷困潦倒。”
在座的学生中有的人家里没有下人,有的人家里是有下人的,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家里下人的事,有鸡犬升天的,也有全家出事的。
或许各家的情况不同,但一样的是所有被赶出去的下人,只要是青壮年,都会很快再次卖-身为奴。
不是他们想做奴仆,而是这是他们唯一熟悉的工作,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找工作,可以养家活口。
祝颜舒是这里面最有发言权的,因为祝家曾经家大业大。
她说:“祝家曾经有许多下人,在江南有许多纺织工厂,在山西有晒盐厂,这些工厂多的有几百年历史,少的也有几十年。当祝家没落以后,这些工厂都必须卖出去。工厂里的许多工人都是当地的百姓,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做着同一种营生。当然,他们都是雇奴。工厂给他们发工钱,但他们也签了卖身契。所以当我们祝家卖掉工厂的时候,是连工人也一起卖掉的。”她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说:“但是当时,在江南有几个纺织厂卖的时候,买主不要那么多纺织女工,他们打算在工厂使用美国的纺织机,只需要一些年轻的会操作机器的女工,年纪大的女工就都不要了。”
教室里有的感情丰富的女同学已经在哭了。
杨玉燕和杨玉蝉都没听过这些事,她们很惊讶,但以前也不会在家中聊这个。
也只是现在,祝颜舒当了教授,她才会在课堂上讲起这些事。这些事,她不必告诉两姐妹,因为这对她们没有用。但她却可以告诉这些学生,让他们对世界有更多的体会。
那个男同学受到了震动,他说:“祝教授,那后来呢?”
祝颜舒摇了摇头:“剩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还没有出生呢。听家里人说,每个被辞掉的女工,祝家都给了二十两银子让她们安家,但这是比不上一份工作的。这些女工只能再去其他的纺织厂找工作。假如所有的纺织厂都要用美国机器呢?他们都不要这些年纪大的纺织女工呢?”
男同学坐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祝颜舒说:“废除奴隶制是一件看似简单,实则一点也不简单的事。它需要很多的准备工作,才能避免更大的伤害。”她对所有的同学说,“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一份工作,不止是男人,还有女人,还有街上千千万万的人。工作才能养活自己,养活家里人,才能吃饱穿暖。”
一个女学生说:“那就是还是要办工厂吗?实业救国才是对的吗?”
另一个学生反驳她:“工厂现在也不要不识字的工人了,年纪大的,肢体残缺的都不要,不能操作机器是没有工作的。现在哪家工厂都是机器操作的。”
第三个学生马上说:“政府办过扫盲班!我们学校也办过,要扫盲,要让大家都学习知识才行!”
更多的议论加入了进去。
“学习要学到猴年马月?外面街上那些人,一辈子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你告诉他们找工作先要上一年学,那这一年他吃什么喝什么?他家里人吃什么喝什么?要养老婆孩子的。办过的扫盲班好多都失败了,不行不行,这是空中楼阁,是不切实际的。”
杨玉燕也加入进去,热情的说:“可以有针对性的。比如想当剃头匠的,就教他剃头,想当工人的,就教他怎么操作机器,想学什么就教什么。”
“你这个说的倒是有道理!”
“法不轻传,艺不轻授,哪有那么多师傅愿意将自己压箱底的技术白教给别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