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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眼考号,在第一排找到位置坐下来。

还没到点,监考老师坐在讲台后,低头看手机。

几乎在裴宿刚坐下不久,一个人慌慌张张从教室外冲进来,视线在教室里逡巡一圈,走到裴宿身边,低声问:“你是裴宿是吧?”

裴宿抬了下眸,不知对方有何贵干,嗯了声。

“何廖星又跟陈夜杠上了,老师揪他要去找校长讨说法!”那人急切道,“何廖星不服,俩人快打起来了,没人敢去拉架!”

裴宿眼眸微微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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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本来是物理,但因为月考,所以暂时被班主任征用,做月考分析用。

这是考试必备环节,每个班主任都需要把每次考试情况进行汇总,还要跟上场考试进行对比,跟年级对比,除此之外,年级组还会根据考试难度进行划线,一本线和二本线,让大家清楚自己定位和差距。

李春华在上面讲,何廖星在下面听,听到重点就记下笔记,其余时间全都埋头做题。

裴宿应当用不着听这些数据分析,他那个分数,无论想进什么学校都易如反掌。

也不知道裴宿考得怎么样,这会儿是不是在做题。

何廖星看了眼教室里挂钟,估摸了会儿时间,觉着裴宿差不多应该开始写名字了。

语文课代表赵倩从图书馆回来,抱了一堆小册子,在李春华授意下,发给每组小组长,让依次往后传下去。

小册子是空白分数册,高二高三学生人人都有,用来腾写每回考试分数,而在小册子第一页,有个专门空白栏,用来写梦想大学录取分数线。

赵倩发完小册子后,瞅见何廖星,面色有些古怪,她在原地停了会儿,还是跑到何廖星桌前,小声问道:“你不是打架去了吗?”

何廖星正在聚精会神刷题,闻言,愣了下,纳闷地问道:“打什么架?谁跟你说我打架?”

“见了鬼了。”赵倩咕哝道,“刚才在阶梯教室附近,我看见俩人,太黑了没看清楚是谁,一个人喊着什么何廖星就在那边打架……合着他是在唬人?”

何廖星莫名其妙得很:“谁那么无聊啊,怎么一天到晚有人造我遥。”

赵倩抓了抓头发,也不明白:“可能是我听错了?其中有人长得还挺高,身形看着很像裴宿。”

何廖星笔尖霎时在白纸上划拉过一条长线。

赵倩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了。

可仿佛湖面被投入一粒小石子似的,涟漪久久不散。

那个人会是裴宿吗?阶梯教室附近……他就在那儿考试。

也就是说,有可能有人造谣他打架,把裴宿骗出去?

……这是什么魔幻行为?

何廖星有点不放心,虽然不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裴宿,但在教室里是坐不下去了,总想过去看一眼才放心。

他站起来,跟李春华说了声,出教室后,直奔阶梯教室。

教学楼呈回字型,阶梯教室在最里侧,裴宿他们在阶梯教室一楼。

何廖星快步跑过去,装作路过,从窗外飞速瞥了眼教室里面,教室里第一排那个位置空着,没人,而其余人坐得整整齐齐,都在做卷子。

一颗心霎时沉入了冰湖,何廖星没忍住骂了声缺德,沿着阶梯教室外快步跑起来,没想到刚过转角,他没刹住,与一人狠狠撞在一起。

何廖星被撞得一个趔趄,身体重心不稳地一头冲向前栽倒,但被一只胳膊及时捞住了。

因为惯性,何廖星一头撞入那人怀里,闻到满鼻浅淡清香,深邃浩瀚海洋气息蔓延。

“裴宿?”何廖星抓住对方,顾不得被撞得酸疼的鼻子,仔细确认,“真是你!”

廊灯是声控灯,走廊转角这盏坏了,光线暗淡。

少年身体修长,一手揽着何廖星怕他摔倒,纤长眼睫垂下,嗯了声:“是我。”

“你是不是傻?别人说我打架你就信?”何廖星急忙拉住他手往阶梯教室方向走,“你不是下午才跟我说过让我不要冲动,在你眼里我有那么不听话吗?”

裴宿安静听他说着,把本来想说出口的解释咽了回去,转而顺水推舟道:“我以为你不喜欢听我说教。”

语气听着有点低沉。

这人怎么考试这么聪明,不考试的时候能傻成这样!

何廖星要被他气死了,但想一想,下午说下次还敢的人也是他,于是那股气闷又转而变成心虚。

可能裴宿是听了他这话,所以心生担忧,这才着了别人的套?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损,净逮着单纯的人骗?差点害人家耽误一场考试!

裴宿不说话,低着头,一直看着地面。

何廖星看着他这模样,心下一软,哄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凶你。”

裴宿轻轻抬眸,瞥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你的话怎么能是说教呢?”何廖星被他看得更加心虚,宛如一个哄自己老婆的渣男,继续放柔声音道,“我最喜欢听你说话了,以后你说什么话我都听。”

这话说出来何廖星自己先酸掉了牙。

裴宿似是不信,挑了下眉:“真的?”

何廖星斩钉截铁:“真的。”

俩人正好走到阶梯教室门口,何廖星松开他手,推了他一把:“快,去考试吧。”

裴宿回眸看他一眼,嘴角弯起,对他笑了下,他本来就长了副好面相,眉眼精致,肤白如玉,这么一笑,有种冰雪消融,云消雪霁的美感。

何廖星心大力跳动了下。

裴宿进去和监考老师说话,重新恢复到冷冷淡淡的模样,他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开始答卷。

后排在做卷子的李思思看裴宿这么快就回来了,脸上露出浓浓惊骇。

见裴宿状态稳定,何廖星终于放了心,旋即走开,往裴宿刚才来的地方找过去。

一边走一边回想裴宿那个笑容。

想一次,又想一次。

这好像是裴宿第一次正儿八经对他笑,还笑得这么好看。

裴宿果然受委屈了!

这么单纯的孩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聪明会做题目外,与世无争,怎么会有人会这么害他!他出去那会儿肯定被别人欺负了!

他要去给裴宿找场子!

——直到何廖星走到停车棚边小道,看见大树上那整整齐齐被绑了一圈的几个人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