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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竟然到了要礼貌说谢谢,说麻烦,说不好意思的地步。

何辉前所未有地感到挫败,感到无力。

他想要大声质问何廖星到底标记是怎么回事,想要问他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可他意识到他连何廖星读几班都不知道。

于是那些堵在喉间的话全都哽住,变成尖刺,咽下去时,喉头一片鲜血淋漓。

这一瞬,何辉忽然明白为什么楚烟要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对他大吼。

自己儿子身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连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真是可笑,真是荒谬。

“不会是麻烦……”何辉抓着头发,艰难道,“你有什么事,尽管和我们说。”

何廖星静静看着他,眼眸温润柔和:“好。”

但他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靠近一步。

何廖星朝他颔首:“不好意思,让你和妈妈操心了。”

头发被攥紧在掌心,几乎被扯下来,何辉第一次知道“不好意思”这四个字如此刺耳。

“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何辉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眼尾已经有细纹出现,他眼眸垂着,声音很低,“刚才在门外,我闻到你被标记过的信息素。”

这一瞬,他的身影看上去格外沧桑。

就连姿态也是卑微,压抑的。

何辉从商数年,酒局参加过无数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从来没有这么无所适从,不会说话的时候。

这一刻他忽然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多陪何廖星说会儿话,为什么没有,在他最先开始靠近他时,握住他的手。

何辉难受得像是胸口压了块沉甸甸石头,喘不过气。

手指从头发移到额头,他视线下垂,盯着地板,不想看何廖星。

不想看他一直停在数步之远,不肯靠近半分。

他闭了闭眼睛,努力平复情绪,没想到睁开眼时,何廖星蹲在他身前。

从窗外射进来的光落在何廖星身上,在地上投下一团影子,小小的。

何廖星犹豫很久,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何辉手臂,仿佛察觉到他难受情绪,所以想借此安慰他,他苦思冥想了会儿,问:“是不是公司出问题了?”

这是何廖星长大后第一次主动亲近他,何辉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仿佛块木头:“……不是。”

何廖星收回手,又噢了声。

俩人陷入沉默。

这是他们一贯状态,往往以其中一人主动离开而终结。

“被标记是为了治病。”何廖星开口解释道,他也不习惯如此亲近的距离,所以他稍稍后退了些,想坐到离何辉比较远的沙发上。

但在他起身瞬间,何廖星瞥见何辉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何廖星沉默了会儿,脚步一转,跟他坐在同一张沙发上。

他努力适应这种距离,手指摩挲掌心,偏开视线,继续解释道:“我初三那年,你们知道的,后来我对oga有心理阴影……一年前分化时,就擅自打了伪装剂,结果造成腺体严重受损,之前去看过病,医生说需要标记,辅佐药物治疗。”

何辉没想到何廖星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语气激动:“你为什么不……”

他生生把“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咽下去,生硬转口道:“标记你的人是谁?人品怎么样?靠不靠谱?医生怎么说?”

“是裴宿。”何廖星简短回答道,“医生说没有什么大问题,配合吃药就行了。”

他鲜少有跟何辉楚烟相处的机会,小时候,很多事都是保姆阿姨在照顾他,大多时候,他们都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