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床榻上躺着的小女孩时,一路上都半信半疑的悟明有些讶异地睁大眼睛。
——竟然还真有个孩子?
无念正要给小姑娘把脉,便听到师兄道,“我来吧。”
悟明就是修医之人,无念是他带在身边亲手教育的师弟。
他之前路上对谢君辞的动机产生了许多猜疑,唯独没想过青年所说是真,如今眼见为实,悟明心中有些歉意。
他在床边坐下,手指抵住女孩娇小瘦弱的手腕,过了半响,佛修的脸上露出些吃惊的表情来。
悟明转头看向谢君辞。
“她身体虚弱,病得太重,本该凶险万分,但大抵是无事的。”
谢君辞的眉头不动声色地微微皱起,他问,“此为何意?”
“这孩子有修仙的根骨。”悟明解释道,“她若是普通幼童,恐怕早早便要在病里夭折了。只因为她不仅有修仙的天资,更是天赋异禀,无意识间掌握了炼气期吸收灵气的诀窍,以此不停地弥补孱弱的身体,所以才吊着一条命没死。”
此话一出,别说小和尚呆住了,连谢君辞都一怔。
虽然修仙界也有过天之骄子七八岁时对修炼无师自通,半月便通过炼气期的事迹。
可小念清毕竟如今才三岁多,又身处灵气枯竭的人界,她经脉还未被锻造,竟然就能学会吸收灵气,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可,可是人界哪有灵气呢?”小和尚呆呆地说。
灵气是一种能量物质,像是有些敏感的凡人会感受到浓雾中的水汽,每个修士都能感受到身边的灵气。
而人间的灵气已经匮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状态,并且都沾染了许多杂质,不利于吸收。
悟明叹息道,“这便说明这孩子对生的欲望有多么强烈了。”
他将自己的真气缓慢地渡进虞念清的身体。
相比于谢君辞力量的危险,悟明的真气十分温润包容,一点一点治愈抚平小姑娘的重病。
在凡人面前无能为力的疾病,在佛修的手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治好了。
治愈结束后,悟明将几颗丹药递给谢君辞。
“这个丹药有益于她的身体,每隔三日服下。”悟明说,“虽然病好了,但她体质仍然孱弱,需要慢慢养起来才好。”
停顿了一下,悟明低声道,“她活着是万幸,但也是不幸……或许修仙于她而言已经不再适合。”
谢君辞眸子微沉。
虞念清如此幼小便会无师自通地吸收消化灵气,哪怕在修仙界也已经是万里挑一的神童了。
但也正是因为没有正确的修炼心法指引,凡间的灵气又杂质肮脏,虽然确实救了她的命,可她过早成使用的经脉恐怕已经累伤不堪。
她的经脉没受过专业的锻造,又如此之早地成形过度使用,并不是件好事,很可能就此断送了她未来的修仙生涯。
悟明在桌子上的纸张上写下一行地址,放在桌面上未动。
“这对夫妻是青州域的富商,是当地的大善人。贫僧游历青州域时,碰过他们几次三番前来寺庙虔诚求女。”悟明说,“你若以仙人之态出现,将孩子托付于他们夫妻手中,或许也是善事一件。”
说完这番话,悟明带着小和尚离开了。
谢君辞沉默地站在屋里,看着桌上的那张地址。
此刻已经傍晚,窗外红霞散去,天色渐暗,未点灯的屋内逐渐暗淡了下来。
他听到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病了整整一个月的小念清如今痊愈,又睡了好个觉,如今终于转醒。
听到她醒来,谢君辞第一反应并不是走过去,而是下意识向后躲了一步,将自己置于床上被床帐阻挡看不见的死角。
他站在墙边,仿佛是黑暗延伸出的一块阴影。
谢君辞自知他一向不讨世人喜欢,正值壮年的硬汉在他面前都会打哆嗦,更何况是一个才三岁的小孩子呢?
她的那些亲近,恐怕也是昏迷时将他当做自己的哥哥才会做出的举措吧。
如今她醒了,恐怕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哭起来。
另一边,小姑娘在过于柔软的床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终于从睡梦中睁开眼睛。
看着昏暗的屋子里陌生的摆设,念清怔怔地揉了揉眼睛,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她好像做了冗长的噩梦,梦里哥哥去了,却有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温度一直抱着她。
她怔了好一会儿,慢慢想起昏迷前陌生人闯入屋中打死了踏雪,才忽然意识到那不是噩梦。
念清顿时慌了,她撑起身体便向着床边磕磕绊绊爬去,被子却不知道怎么缠在脚上,她又不习惯床的尺寸,失衡间一手撑空,身体骤地向着地面摔去。
一阵天旋地转,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
她的腰被修长有力的手指撑住,脑后枕在了肌肉紧绷的手臂上。
小念清悄悄地睁开眼睛,她抬起头,一张俊美的面容倒着撞入她的瞳孔当中。
谢君辞垂目低眉,神色清冷疏离,右脸上的银色面具在窗外透过来的微光下笼着一层淡淡冷冽的光泽,漂亮得不似凡人。
有些人威势甚重让人闻名丧胆,不论何等的美貌,他人看都不敢抬头细看一眼,更是无人敢来采摘,谢君辞就是这样的人。
他恶名太甚,这些年都鲜少有人敢传他的外貌如何。
虞念清虽然才三岁多,但已经能分辨出什么是美人,她一时间呆住,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谢君辞却不由得想,他果然面目可憎,凶神恶煞,吓着她了。
昨天谢君辞重金赏了伙计的效果体现了出来,得了他的许可后,伙计特地去请了当地有名的大厨,制作出这些又有营养还适合孩子吃的食物。
虞念清年幼的三岁生涯其实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顿早餐香得她直咂嘴,谢君辞一个没看住,便被她狼吞虎咽地吃光了。
这还不算,刚吃完,她就抬头眼巴巴看向他。
虽然谢君辞知晓这些膳食的份额是固定给三四岁孩子吃的,虞念清吃完之后应该不多不少刚刚饱,可被她水润的大眼睛盯着,固守底线似乎也变成了艰难的事情。
谢君辞清了清嗓子,他说,“过一会儿你还要喝牛奶,乖,不吃了。”
听到他的话,念清有点沮丧。
“可是我不知道一会儿是多久呀。”她奶声奶气地嘟囔道。
刚刚吃饭,念清都在坐在他腿上靠着吃的,如今没吃的了,她便沮丧地靠在了谢君辞的身上,脸颊抵着胸膛下面一点的位置。
谢君辞过往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如今被小姑娘软乎乎的身体靠着,无论多少次都有点不习惯,仿佛被她靠着的地方肋骨都灼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