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澜:“…应该不是,花妖一直住在画卷中,如何与人谈情?何况潇兄之前便心属双悦,也没什么机会欠债。”
夜宇珹与他一同站在围栏边,往下观看这荒唐一幕,蓦地说道:“你还怕那鞭子?”
方才季澜听到出鞭两字,神情明显抗拒。
季澜闻言,偏头朝他,半晌后才道:“还好。”
其实…也就是一点儿怕而已。
可那股怕,是源自于《仙尊嗷嗷叫》中对此鞭各种惊悚叙述的阴影,并非是对身侧这人。
何凉凉:“师父鞭伤刚好,有些不适是理所当然。”
池缎也道:“我给的药膏如果没了,下回去菘儿谷再多做几罐。”
何凉凉顿时心喜:“太好了!多谢池神医,有了您的药膏,定是连疤痕都消除的了吧。”
池缎却摇头:“若是别人甩下的鞭,定包准痊愈到疤痕全消。可这是宇珹的黑鞭,由他注灵打下,不管怎么抹,痕迹皆是难消。”
季澜摆手道:“没关系,我自己也看不见那痕迹,伤口都痊愈了,多谢池神医。”
何凉凉:“师父您再擦点吧,那鞭伤我虽没看过,可定是极深的!”
池缎听着他们说话,视线正好对到夜宇珹的侧脸,从讨论鞭子与伤口开始,对方面上总是懒散的神情,便不复存。
于是池缎赶忙又道:“仙尊客气了!勤着抹一些,说不定能多淡化几成,总是有效果的。”
都先别说了,你旁边那人看来十分不爽。
他这好友兼神医只能机灵的出来圆场。
季澜点点头,一小会儿后,便用其余人听不见的声音,朝夜宇珹道:“我背后的伤,很难看吗?”
他自然有发现对方周身蓦地降下的温度,脑中想了想,便先如此一问。
夜宇珹望着他,眼前清雅的脸庞,额际散着几缕银丝,搭上毛边外袍,整个人正散发着暖意。可每晚季澜卸下外衣入寝,熟睡时里衣衣摆总会往上卷起几分,那条长至尾椎的鞭痕,便显在他视线中,伤口愈合后,鞭痕仍是带着淡红,映在整片白皙的肌肤上,即是刺眼。
他指尖在上头抹蹭许多次,但直至多罐药膏用尽,皆无法淡去眼前这抹由他黑鞭打下的痕迹。
夜宇珹低沉道:“不难看。”
他在意的,从不是这个。
季澜:“但有人不开心了。”
夜宇珹忽然拽了下他静在袖上的银发,目光就對著他。
那条鞭伤,本座落下的。
季澜绽出浅淡笑意,先是瞧了瞧对方指尖的发丝,接着再度接上那眼眸。
嗯呢。你落的。
可反正也只有你看的到。觉得不难看,便好。
夜宇珹聚拢的眉宇刹那间松缓,方才冷厉的侧脸线条,也于瞬间淡化。
季澜笑了笑,依然回望着。
两人旁边的池缎,貌似正专注观察一楼。可实际上,却是认真偷听他俩这侧。
眼见凝重的气氛终于飘散,才终于放下心。
啧啧啧,看来身为夜焰宫首座,也是需要人哄的。
前面他说了半天药膏不药膏,结果比不上季澜两三句。唉。
此刻,楼下人与妖的声音,又传了上来。
季澜也将视线移往那处,宛如跳针的对话。
不论双悦说什么,附在亲爹身上的花妖,只坚持要跟莫潇说话。
莫潇一脸莫名其妙。
双悦简直怒火冒头,拿着鸡毛撢子,貌似随时要往他爹头顶敲下。
安爻银针夹在指间,考虑着下一瞬是否出针。
吃瓜众人则是兴致勃勃,目光不断在几人身上来回扫射。
眼下这争端,肯定属风流债引起!
债主便是莫姓书生!
如今伤透心的花妖,不顾一切、横空出世,不惜附在未来老丈人身上,为的,就是向负心汉讨个说法!
就在双悦等人僵持不下,安爻也在莫潇阻挡下,犹豫出不出针之际,老掌门蓦地站起身来,双手抬高呈盛开状,在半空中乱晃挥舞。
他身躯顿时散出一片粉红气雾!
不过一眼儿,雾的颜色便转为浓郁。
二楼桌边。
季澜心底一惊,还未做出反应动作,身后随即一股力道环上,环着他跃窗而出。
紧接着,跃出窗的是安赐与何凉凉。
季澜稳稳落地后,急问道:“那雾是什么?茶楼里的人怎么办?”
夜宇珹:“迷雾类的东西,不过昏迷或中个幻觉罢了。”
茶楼的大门边,池缎抱着安爻也快速撤出。刚刚粉红雾气一散出,他想也没想,直接飞下一楼去带人。
在他俩身旁的是莫潇与双悦,两人修为也不低,同是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携手奔出。
其余零零散散几家仙门,来得及逃出的,已不慎吸入些微雾气。
来不及的,全倒在里头。整家茶楼陷入静悄,仿佛沉睡。
粉色之气却没有停止,猛地从茶楼凶涌往外,接着便是尖声细嗓传来,不断叫喊莫潇两字,宛若厉鬼般紧追不舍。
花妖从里头缓步而出,表情诡异,行走姿态更不似活人,举高的双臂不断乱舞,巴不得有三头六臂般。
季澜蓦地了悟,这约莫是花妖附身人类后,不习惯自己盛开的五朵花瓣消失,只能用两条胳膊充当其数。
“莫潇,把种子给我!今日便放你一命。”花妖转着眼眸,朝莫潇方向前进,尖嗓如是说道。
莫潇回喊道:“什么种子!?我身上没这东西!”
花妖道:“现在就把种子交出来!我要回家!”
被附身的老道长,已是双目通红,除了愤怒之外,还有心急。
双悦跟着道:“种子是什么东西,说清楚!要不就滚出我爹身体!”
花妖:“种子便是种子!我需要他!指引我回老家。”
安爻这回已是不耐烦到极点,懒得听他再说话,不顾莫潇阻挡,袖中银针直接射出。
四枚细针不偏不倚地,射中老道长的双肩和膝头,可对方只停了一小会儿,便又迈开步伐,持续向他们靠近。
池缎:“不成,这银针伤的是老掌门的躯体,花妖强行控制住肉身,即便伤重,也与花妖真身无关。”
此妖必定修练千年以上,才有这般程度的修为。
且对方目光依旧对着莫潇,不断重复种子二字。
安爻道:“他所谓的种子,指的是什么?是不是给他后,他便能走了!”
季澜见状况控制不住,忽地朝夜宇珹道:“你用吧,我没事的。”
英挺的眼眸顿时望向他,道:“你确定?”
池缎也在旁喊道:“宇珹,将花妖逼出吧!”
大家在这僵持不下,便是因为花妖附身的是老道长,伤不得身驱!可夜宇珹的黑鞭不必碰到人,兴许也能将其吓出!
季澜也朝夜宇珹点头。
对方袖中的黑鞭霎时显出!
有利的五指握着鞭柄,重重往一旁路面打下。
那力道之大,路砖随即被震出一条深沟裂缝。
花妖明显被那张狂的灵力震住,前进的步伐终于停下,面上也露出畏惧。
街道上,季澜听黑鞭尖锐的劈啪声入耳,下意识闭了闭眼。
夜宇珹:“到本座后头。”
季澜朝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可下一瞬,宽大的黑袍便移至他身前,将视线完全遮罩。
第二次的劈啪声再度响起。
这回夜宇珹朝花妖身侧打下,老道长的衣摆瞬间被削去一片!
鞭子距离拿捏及准,没伤及身体。
花妖已是惊怕的不敢再动,可凭着等待千年,好不容易出世的决心,坚决不离开老掌门的肉身。
在场人全都感觉到他那股,拿不到东西便要玉石俱焚的决心!
其实夜宇珹若直接往对方身上打一鞭,这事情便能了结!可老掌门也会跟着断命,故这方式自是不能。
双悦气着气着,眼眸也红了,不知如何是好。
季澜在夜宇珹身后,同样充满焦急。
混乱之间,刹那!他脑中也忆起某件事,随即脱口喊道:“雪燃!”
夜宇珹直接往旁挥掌,一把银白色的长剑,霎时现于季澜眼前。
那花妖一瞟见银剑,便如受到驱动般,用力争动宛若魁儡的身体。
季澜直接伸手,握住剑柄,移至花妖正前方,以剑刃不伤双掌门的距离,快速挥出一道剑气。
幸亏方才回房拿画卷,与夜宇珹打闹间,金丹丹灵已被激发,此刻,正顺畅流转。
大街上,雪燃剑气并发,又因过于亮眼,周围安爻等人即便眯起眼也看不清。
银白色的剑气直直没入老掌门胸膛,没有造成外放伤口,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却蓦地大睁,双手在空中乱糟糟的挥舞,似在挣扎!
花妖欲在散发粉红妖气回攻,却惊觉无法脱离对方剑气的影响,那股银白之雾入身后,已是紧紧将其束缚,让他什么也使不出。
半晌后,老掌门的眼眸终于逐渐半阖,身后也冒出一大坨不明白雾,越发愈多。待那团雾气冒至消停后,老人终于两眼一阖,往地面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