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你到底在闹什么

月容模样长得和她名字并不匹配,并没有花容月貌,而是扔在人群找不到的那种大众脸。

不过她八卦起来眼睛倒是贼亮,双手拢在大氅里面,用手肘捅杨秀说:“不是和好回来的吗?怎么又吵起来了?”

“没和好,今天公子差点坠楼摔死了,郡主不知道怎么知道的赶过去把人救下来的。”杨秀说:“我问老鸨子了,郡主给他的钱丢了,他怕是不想活了。”

“他哪是因为公主给的钱丢了不想活了?那钱还不知道他给了谁呢,这么多年了,他见谁可怜谁,从来不可怜自己。”

月容撇嘴,啧了声说:“他是被送回去,所以不想活了吧。”

“睡觉吧,反正闹不起来的,”杨秀眼睁睁看着折春出了门,却还是勾着月容的脖子走了。

果然没等折春走出外面的门,他的大氅就被扯住了。

卫司雪一脸色厉内荏地说:“你要走把衣服脱下来,这熊皮大氅是皇上御赐,你……”

她说一半,折春果然要脱大氅。结果卫司雪又夸张地喊,“哎哎哎,你手上都是血,怎么能摸这御赐之物!”

“弄脏了搭上你的命也赔不起!”

卫司雪虚张声势地说了一通,然后把折春又给拽回屋子里了。

守夜的冬藏带着人站在对面的房梁上看了一会儿,抱着长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弹幕最开始也都以为,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和上一个世界的一样,是个霸总性格。

绑定了这十天,卫司雪跟他们斗智斗勇诡计多端,还以为多成熟,像季思源一样能掌控全局呢。

结果碰见了补偿对象,就是个光会叫唤不会咬人的小狗。

弹幕开始都亲切地叫她卫小狗。

卫司雪自从见了折春,就没有顾得上跟弹幕互动,连看也没有看。不是一双眼黏在折春的身上,就是靠在折春怀里睡觉,可把她给忙坏了。

上窜下跳,顾不得什么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就只会围着折春晃尾巴。

“先把血迹清洗干净,不然弄脏御赐的大氅,你就是罪大恶极。”

卫司雪把折春拉回来了,却还绷着,抱着手臂臭着一张脸跟着折春身后,看着他处理伤口。

还忍不住嘟嘟囔囔。

“就生拽啊,你怎么这么笨?你还用力,是打算把手掌彻底割开?”

“你到底能干点什么啊!”卫司雪叽叽歪歪的弹幕都想顺着屏幕爬出来踹她。

折春倒是好性子,面具挡着脸呢,看不出悲喜。清洗自己手上的伤,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疼痛,刚才是他情绪失控,才硬生生把碎瓷片抓进了掌心。

但是他习惯疼痛,却并不擅长处理伤处,确实有些笨拙,疼得都在发抖。

卫司雪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抢过来,然后拉着折春的手处理。

“废物。”卫司雪利落地处理,又轻又快,折春垂头看她的后脑,用另一只手堵着嘴唇,低咳着。

卫司雪看了他掌心的伤口,横着切进去的伤口,把掌纹给连在了一起。

“断掌了,”卫司雪说:“断掌刻亲眷,你说你用力攥那瓷片做什么?弄成这样,多难看,以后谁要你。”

折春强压着自己的咳意,然后低声说:“无碍,反正我也没有亲眷。”

卫司雪给他上伤药,这种伤药她屋子里多得是,长年练武难免磕磕碰碰。

缠布巾的时候,折春又说:“我本来……也没人要。”

折春说完就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

卫司雪顿了一下,然后嗤地一声笑了。接着利落地给折春缠上手系好。

“我知道把你送回去的事情你恨我,”卫司雪抬头看着折春说:“但是我总要成婚的,我早就同你说过,是因为你像戎问枫,我才会把你买回来。”

“我这么多年没有真的动过你,也没有虐待过你,自问也没有亏待过你,”卫司雪说:“你恨我实在毫无道理。”

“我不恨你。”折春说。

“呵,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卫司雪说:“但是你再怎么说话点我,我也没法要你啊。”

“不如你说,你想要城中哪个庄子,”卫司雪说:“我想办法给你弄。”

“不必。”折春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看不见卫司雪,就有些无法维持无动于衷。

因此说这两个字实在是有些生硬,卫司雪让他瞬间给说得脸沉下来。

“那你想怎么样?”

她再度嗤笑一声,“你还打算一直留在我身边?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我问枫哥哥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他此次归来,必定军功累累,说不定能直接封侯。杀你这么个又老又病的男倌,都不用一只手指。”

折春自然知道两个人身份悬殊到了何种地步,因此他从未敢表露过自己的心意,哪怕他喜欢卫司雪喜欢到骨缝都疼。

但他确实是卑贱如泥。

听了卫司雪这样说,折春整理了袖口,然后将大氅慢慢解下来。

递给卫司雪,说:“不牢郡主费心,折春这就走。”

他狠了狠心说:“我……会离开皇都,以后绝不打扰郡主生活,更不会传出什么消息,污了郡主的耳朵。”

脱去熊皮大氅,他身上穿着一身薄若纱衣的白袍,勾勒出宽肩挺背,长腿蜂腰。只不过在这冬季着此一身,实在单薄。

他就这么双手托着熊皮大氅,挡住了染血的前襟,对卫司雪说:“御赐之物还于郡主,折春提前祝郡主与竹马情郎重逢,自此和和美美白首不离。”

他说得每一个字,都是戳在他心上的刀。

可是心疼得太过,就会只剩下一片麻木,让他看上去除了唇色有些泛白,简直像是毫不在乎。

他这卑微的倾慕,甚至不配说出污了卫司雪的耳朵。

卫司雪却根本没接大氅,而是将她口中说的这“御赐之物”直接打翻在地上,任凭其脏污。

瞪着折春抓住他的手腕,“你要离开隆化城?离开这里你能去哪里?”

“你又能做什么?换个花楼继续挂牌?你这么大年纪了,谁还会肯为你花钱?!”

“折春!你为什么这么冥顽不灵?”卫司雪说:“我将你送回风月楼,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完全能在里面养老,你还想怎么样?”

“我说给你买宅子,买庄子,我他娘的连老婆都答应给你娶,你要走?!”

“你以为你把我给你的钱随便不知道给哪个野女人的事情我不知道?”

卫司雪满脑子都是折春要走,离开皇城。

这种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折春老老实实地在风月楼待着,就谁也伤不到他。就算戎问枫也不可能和一个已经重新回到花楼的男倌计较。

可是折春偏要走,他偏要走!

“你要去哪?和那个野女人私奔吗!”卫司雪踩过熊皮大氅,抓着折春的手腕朝着他逼近,“你要是敢用我的钱去养野女人,我就亲自了结了你!”

弹幕简直觉得卫司雪是个精神分裂,又说要给人娶老婆,又不让人有女人,不让人走,还老是撵人家——

这个世界的改造对象含狗量太高了,操,拳头都硬了。

感情折春必须按照她安排的去活着,要不然就是不知好歹?

早古霸道王爷和替身王妃的梗反过来竟然这么酸爽?

啊啊啊啊啊气死了,折春抓起瓷片给她来一下,让她清醒!

喜欢到都不能忍受他不在眼皮底下了,为什么就意识不到呢?

未必是意识不到,而是身份太悬殊了。这个社会背景,郡主和男倌?那算是给祖宗蒙羞了。

下面是不是就要说你到底在闹什么了?

……

“你到底在闹什么!”卫司雪吼道。

折春竟然挣扎起来,用另一只手来扳卫司雪的手腕,卫司雪一扬手,不小心抽在了他的脸上,把面具打歪了。

两个人动作停滞片刻,折春没有转过头,却先是抬手去整面具。

这面具是卫司雪给他的,因为折春只有鼻子以下,才像戎问枫。

她说过不许折春在她的面前和任何人的面前摘下来。

但是这一刻卫司雪竟然因为折春这个动作而怒火更盛。

她抬手一把就扯掉了折春的面具,然后“啪”地一声扔在了地上。

卫司雪说:“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地按照我说的去做?”

“你告诉我,今天你坠楼,到底是姓梁的狗胆包天敢大庭广众地杀人,还是你顺水推舟?”

“看着我!”卫司雪死死盯着折春。

折春看着不远处滚落的面具,他眼中满是震惊,他已经有好久没有摘下面具了,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样子。

是卫司雪不许他露出真容,是她说露出了真容就不像戎问枫了……

可是面具也是她亲手摘下扔掉,折春慢慢地回过头,正脸对上卫司雪。

眼中何止迷茫,更多的是如同春雨靡靡了一整个盛夏,青苔遍布房檐般的忧伤。

他的眼睛不是寻常地黑,是深绿色。

卫司雪曾经说:“你戴着这面具,不像戎问枫的地方,不需要露出来。反正我是为了他才会买你。”

她还说:“永远不要露出你那双异色瞳,看着厌烦。”

折春有一半的车拂国血统,但车拂国战败,举族成了战俘,变为了低贱的,任人随意贩卖的奴仆。折春是□□之子,生来便只能为娼妓。

他因为是混血,容貌虽也深刻,却更符合文海国人的特征。尤其他拥有一双幽绿深邃的眼眸,昔年名动隆化城的折春公子,由此得名。

卫司雪好久没有见过他的眼睛,在对上他的双眼之后,不受控制地怔住。

弹幕看清了折春的样子之后,彻底沸腾了起来。

折春折春,折一抹春色,投入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十九,男主二十八,真男妓,不是假的,女主也跟人睡过,都不洁。不能接受的可以战略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