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不管是你还是我,咱们其实什么也拥有不了,都是人家一句话一抬手的事,”他话锋一转,道:“你要的东西我等会给你送来,我得小心行事,这里也不是一定安全,盯着的眼睛太多了,海洲要乱了,宋兄你现在在这里真是最安全的。”
沈成铎自己也觉得这话冠冕堂皇得过分,说完就赶紧离开了。
宋玉章手背在身后,他人站在牢房里,思绪却飘散到了牢房之外,他的视线、他的思想仿佛正笼罩在海洲之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变幻的风云之色。
沈成铎还是太不了解傅冕了。
就算是他,对于重逢后的傅冕也是花了许多时间和心思去琢磨。
关图出事那天,林子里藏了个枪法绝佳的好手,在那样远的距离便将他守在外头的手下一枪一个悉数毙命,他一直在想傅冕到底是从哪找到这样的高手,或许可以想办法去策反这个人。
宋玉章在傅冕身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很久,终于发觉他不可能做到那件事。
因为那个高手就是傅冕。
沈成铎以为傅冕身边没人了就一定会去搬救兵,殊不知,傅冕早已经不相信任何人,最相信最依赖的始终就只有自己。
傅冕、沈成铎、张常山,三个人的混战到底谁会是赢家?
他千辛万苦地将战场拉回了海洲。
庭静,你也在看吗?
整整一夜,孟庭静都没合眼。
他这个人,有过目不忘的绝技,即便那段记忆让他心痛,他依旧是没有忘记,要回忆,轻易就能回忆。
将那夜的记忆重新拉回脑海中,他一帧一帧地自虐般地去回想着。
那时候他的身心都已紧绷疲惫到了最边缘的地步,一艘一艘船的截停,一次一次地带着希望,似乎每一艘船都带着宋玉章的影子,可每一艘船上都没有找到宋玉章。
他强撑着踏上了那艘船。
船的主人肤色略微有些黑,很符合在船上奔波讨生活的模样,态度也没有什么异常。
他一间一间地看,始终都揪着一颗心。
然后,他进入了一个填满了草垛的仓库。
回忆是电影般连贯的片段,因为出色的记忆力,孟庭静甚至能回想起当时他在那间仓库中闻到了一些怪异的气味。
那时他的头脑其实是有些昏沉混乱的,根本已经无法准确地去分辨判断。
孟庭静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地去回想那间仓库里的味道。
放了一段时日的草屑、油灯泼洒在地上倒出了些许烧焦的灯油、潮湿的木头、淡淡的血腥味……这些杂乱的味道中若有似无地到底还隐藏着什么呢?
孟庭静猛然睁开了眼。
屋内,水晶吊灯的照射之下,贵妃榻上的绸缎正闪动着刺眼的光芒。
手指剧烈地抽搐着,孟庭静慢慢站起身走到榻前,手掌轻轻地抚摸了。
将两段记忆拼接在一块儿,那股若有似无的味道呼之欲出。
那是人身上体液的味道。
头脑一下“轰”得燃烧起来,孟庭静颤抖着将手掌撑在贵妃榻上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坐在地。
当时,他在主舱里也隐约仿佛闻到了类似的味道,他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出现了幻觉,在一次次的希望落空中,他怀疑了自己的判断能力,甚至内心开始自责,自责是不是自己选错了方向,这么几天是不是都在做无用功,其实宋玉章早就被人从另一个方向带走了?
原来,他的判断是对的。
甚至于有可能在他上船的前几分钟,宋玉章就在那艘船上,就在那间船舱,亦或者就在那间仓库。
在那个闷热潮湿的仓库中受着傅冕的折磨。
孟庭静心口疼痛欲裂,十指死死地潜入了掌心,掌心之中刺痛地流下鲜血也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