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茂端着醒酒茶进来时,宋玉章已经睡着了。
“五爷,醒醒,五爷?”
聂茂没叫两声,肩膀上便落下了一只大手。
“让他睡。”
聂茂笑道:“就这么睡,第二天起来五爷会难受头疼,还是把他叫醒了,该喝的喝,该吃的吃,该洗的洗,这样睡觉才能松快舒服。”
聂饮冰明白聂茂说的有道理,可他看了宋玉章的睡相,就很不想将人叫醒。
沉默了好一会儿,聂饮冰一挥手,意思是让聂茂放手去叫,聂茂啼笑皆非,因为聂饮冰面上的表情像是作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聂茂很快就叫醒了宋玉章,宋玉章醒了之后果然眉头紧皱,看上去不是个好睡,聂茂有条不紊地安排了宋玉章,叫他擦脸,喝茶,又让他吃了一点清淡的面条,再去浴室里洗漱。
这一套流程下来,宋玉章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又是昏昏欲睡,脚刚碰到床,便倒头睡着了。
聂茂很慈祥地又多了项谋划,“得找个按摩师傅,给五爷按一按,通一通经络,这样不伤肝。”
聂饮冰“嗯”了一声。
聂茂收拾了托盘,对聂饮冰道:“二爷,你再照看一下五爷吧。”
聂饮冰面色犹豫了一瞬,随即便说了声“好”。
聂饮冰在聂雪屏的屋子里照看宋玉章,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站起身关了水晶吊灯。
>灯一关,屋内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聂饮冰重新坐回去,在黑暗中注视着宋玉章。
他的目光不怕黑暗,离散的半年里,他请了那么多画师,一个也画不出宋玉章的模样,最好的画师就是他的大脑他的心,宋玉章的模样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不用光,他也可以将宋玉章看得清清楚楚。
聂家很大,客房很多,每一间都收拾得很干净,宋玉章不去住,只要来,就睡在聂雪屏这儿。
记聂青云倒是很欣慰,觉着宋玉章还想着聂雪屏,她对宋玉章早没了怨恨,只是宋玉章作出这样念旧的姿态,对她而言也总是一种宽慰。
然而在聂饮冰眼里,宋玉章应当并非是在怀念聂雪屏,他只是以这样的方式,清晰地同他划清界限。
聂饮冰想:其实用不着,宋玉章的心思,他懂。
他不要他,从前是,现在也是。
只是聂饮冰再不敢逼他了。
半夜时分,聂饮冰悄然离开,他一走,宋玉章便慢慢睁开了眼睛,卷曲的睫毛疲惫地一眨,宋玉章向里翻了个身,来回翻了几个身后,他按亮了壁灯。
宋玉章拥着被子坐起身,半躺着翻开了那本包法利夫人。
英文他现在懂的倒是逐渐多了起来,因为要使用,自然而然的掌握起来就变得快了,但是要这样长篇累牍地去阅读也还是有些困难,读起来全是一知半解,这样也很好,一知半解有一知半解的乐趣,他可以揣测、想象这个故事,或许会将这故事想的更残酷,也或许会将这个故事解读得更美好,将一本确定的书读成谜,多有意思。
手指头翻过一页,宋玉章猝不及防地在那书页中发觉了一个被金色的线圈住的句子。
他将那个句子在口中嚼了两下,发觉这简直就是像天意一般——这个句子里的每个单词他居然都认识。
“可是你会忘了我的,就像忘却一个影子。”
宋玉章摩挲了那几个美丽的单词,将那书合拢了,他重新躺了下去,扭暗了壁灯,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