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鸣夜确实生气了, 但不是气钟意秋,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气谁, 更多的是生自己的气吧。
气自己没有爱护好秋儿,他能猜到钟意秋为什么在镇上医院不说胸口痛,肯定是因为担心钱不够。作为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让爱人因为没钱而隐瞒病痛,对肖鸣夜来说,比捅他两刀都难受。
听钟意秋扯着烂嗓子讨好的叫二哥,他一下子心就软了,却还是别着一股难受劲儿,转脸过来生硬的说:“睡会儿。”
“我不困。”钟意秋见他终于肯理自己了, 赶紧摆出笑脸。
“别说话了, 省点嗓子吧。”
钟意秋马上闭嘴,装出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
“渴不渴?”肖鸣夜软声问。
“有点。”
“我出去买个热水壶,你别乱跑。”
钟意秋想说我才没有乱跑, 但这种时候可不敢造次,忙点头答应,“嗯, 不跑。”
一个大病房有八个床位, 只住了一半,钟意秋旁边床上是个中年男人, 不知道是什么病,非常憔悴虚弱的歪躺着,天气太热,其他人都没盖东西,就他还盖着个薄毯子,看样子是伤在腿上。
屋里只有一个吊顶的风扇, 中午正热的时候开到最大档,呜呜的响,钟意秋感觉它随时要掉下来,越看越担心,盯着风扇不敢移开眼,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肖鸣夜回来叫醒他吃饭,睁眼的一分钟他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眼神惶恐的乱扫,手死死的攥紧拳头。
“咋了?做梦了?”肖鸣夜抬手擦掉他额头的汗。
“嗯……”
“不怕。”
来时就知道要住院,从家里带齐了洗漱用品,肖鸣夜拿盆儿接了热水,拧了毛巾要给他擦脸,钟意秋忙接过来自己擦,使眼色让他注意点,旁边还有人呢,对面几个陪床的大婶已经看他们好久了。
钟意秋端过碗里的粥,问,“你吃了吗?”
“吃了。”
“真的?”钟意秋不信。
“我不是那种因为没钱就亏待自己的人。”
钟意秋:“……”
打了一天针,全身都是冰凉的,幸亏是夏天没太大的感觉。但钟意秋太白了,扎针的手背乌青一片,看起来十分嚇人。
到晚上隔壁床也没见来家属,下午医生来换药,才知道这人竟是截肢了,左腿半条腿都没有了。
肖鸣夜去买饭顺便帮他带了一碗面,他不愿意接受,肖鸣夜也不是话多的人,把面放在两床中间的桌子上就不管了,钟意秋劝了半天他才勉强端起来吃了。
医院的夜晚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害怕,钟意秋小时候虽然常生病但是没住过院,去年骨折时都没在医院住过,这还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在医院过夜,天一黑就觉得整个医院的温度一下子降了十几度,心理作用下的浑身发凉。
肖鸣夜像是看出他害怕,寸步不离的呆在床边,想找话说转移他注意力,却又发现自己没有这个天赋,这么多人又不能抱不能说情话,只能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看,看着看着就都笑了。
晚上蚊子多,房间里全是啪啪打蚊子的声音,肖鸣夜用床单把钟意秋裹的严严实实,趁黑把手伸进床单里握住他手,小声说:“快睡,我就在这儿。”
“你去旁边空床上睡吧。”
“我就趴这里睡。”
钟意秋用力把头往他的方向滑,说道:“你昨晚就没睡好,去那边躺着睡吧,不用担心我。”
“别说话了。”肖鸣夜听他的声音都觉得嗓子疼,抬手遮住他眼睛,哄道:“乖,快睡。”
钟意秋嘴上说让他去旁边睡,又眷恋着他舍不得他离开半步,得了这话总算是安心的闭上眼睛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