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秋望着瀑布般的大雨,怔怔的想。
肖鸣夜十点多才回来,路上有很长一段的泥土路,一下大雨就没办法骑摩托车,周律书本想留他晚上在那边住,他却不愿意,卷起裤腿脱了鞋,冒雨步行也一定要回来。
周律书没法,开了车送他。
送到大队院儿的门口,周律书没下车,倒车拐弯就走了,方款冬一个人在家,他也急着回去。
刚走没多远,忽然看见后视镜里,模糊有个人影在疯狂追车,他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他是读过书的唯物主义者,但是在农村住的时间久了,难免见到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这大半夜的别是撞见了
周律书这人天不怕地不怕,见到这事儿还有点兴奋,想见识见识到底是个啥东西,盯着后视镜慢慢踩了刹车,等鬼影渐渐近了听见声音,心想,豁——这家伙还知道我名字呢
结果等来的却是刚送回家的肖鸣夜
“咋了你?”周律书想到刚才的臆想,控制不住的笑问。
肖鸣夜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一双眼睛却充满焦急的火焰,连暴雨都无法浇灭。
“周哥,麻烦你再送我们去趟医院,钟意秋发烧了!”
肖鸣夜回去见院子里黑乎乎静悄悄的,觉得有点奇怪。钟意秋每晚都会等他回来,就算有时候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但是一定会亮着灯,今晚这么大雨肯定是停电了,但是按说他会点蜡,此刻却一点光亮也没有。
这么反常,肖鸣夜心里没来由的有点担心,摸黑进屋,见钟意秋抱着薄被卷缩在床边。
他放下心来,悄悄过去想逗逗钟意秋,手刚碰到钟意秋就被烫了一激灵。
电光火石间,他来不及思考更多,第一反应就是跑出去追周律书,现在村里没医生了,烧的这么热一定要去医院,没车很难走。
肖鸣夜叫了钟意秋几声,竟然叫不醒了,想必已经烧迷糊了。他拍了拍义叔和王文俊的房门,屋里都没人,他顾不上那么多,拿了柜子里的钱包就抱人上车了。
钟意秋烧的全身滚烫,脸色却是不正常的煞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他像是陷入无边无际的噩梦一般,无论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
镇医院竟然也停电了,一个值班的老医生在病房点了根蜡烛,让肖鸣夜把钟意秋放在病床上。
肖鸣夜把人抱在怀里,犹豫着就是不松手,简陋的病床上只扔了条黑乎乎的被子,铁床上生满了铁锈,他实在舍不得把钟意秋放在上面。
“快点啊!你想烧死他啊!”老医生见他不动,怒骂道。
肖鸣夜听不得“死”这个字,眼睛黑沉沉的压抑心里的怒火,嘴里喘着粗气。
周律书跟着他进来,催道:“看病要紧。”
肖鸣夜没办法,小心的把钟意秋放在病床上。
老医生年纪大了,脾气却不怎么样,镇上医院小,晚上值班一般不会有啥病人,在值班室睡一晚就行了。他今晚的好梦却被肖鸣夜他们打碎了,给钟意秋扎上吊针后,交代肖鸣夜怎么换药,就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去睡觉了。
看稳定下来了,周律书打算回去了,他从口袋里翻出五十块钱给肖鸣夜,安慰几句就走了。
到后半夜打完了三瓶吊针,钟意秋总算是醒过来,迷迷糊糊的要水喝,肖鸣夜去敲值班室的门要热水,老医生被吵醒了不高兴,骂骂咧咧的不想给,但是见他人高马大,又有点凶神恶煞,不情愿的提过暖水瓶来。
肖鸣夜不理他,顺手拿过桌子上的一个搪瓷杯子,去外面洗手池用开水烫了几遍,再拿回去倒水给钟意秋喝。
钟意秋早上六点多醒来,才发现自己在医院里,肖鸣夜一夜没睡,病房里连个凳子都没有,他在床边拉着钟意秋的手,硬是坐了一夜。
“还难受吗?”见他睁开眼,肖鸣夜低头轻声问。
钟意秋想说话,嗓子却疼的像刀割一样,用力咽了咽,嘶哑着说:“没事了,什么时候来的医院?”
“昨晚来的,你发烧了,我去找医生再看看。”
钟意秋这会儿才真正清醒过来,想起昨天的种种,一时悲从中来,拉着肖鸣夜的手不让他走。
肖鸣夜的心像是被无数细针同时扎一样,绵绵密密的疼,弯腰在他眉心亲了亲,哄道,“听话,我去找医生来看看,没事我们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