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钟意秋的话,他去村里找人,最开始周春美和郑齐军不信,义叔叫了郑校长一起去他们家里,果然翻出了郑丽丽留的信,说自己不能上学,还被其他人嘲笑,感觉活着没有希望,要去跳河……
他们这才害怕了,找了村长,发动村里人帮忙找人,先去村边的小河捞了一遍没见人,又往这边来。
大家都和钟意秋一样,抱着点侥幸心理,觉得孩子是赌气,不至于跳河。但是到袁家庄村口时,找村里人打听到傍晚放牛的一个老头,说看见一个小女孩往山里的大河去了,但他不认识郑丽丽,加上年纪大眼神也不十分好,只看清是穿了件红衣服,扎了两条辫子,样子没看清。
听了这话,周春美当时就瘫在地上了,郑丽丽今天扎的就是两条辫子,从退学后她就没有好好梳头,今天午睡起来突然让妈妈给她编两条辫子,周春美还挺高兴,想着这孩子闹这么多天,总算是不生气了。
郑丽丽确实有一条红色的连衣裙,她爸打工时从城里给她买的,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她今天本来没穿这件衣服,但是刚才在家时,周春美看到郑丽丽今天原本穿着的一套短袖和短裤脱在床边,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红色的连衣裙。
周春美心里想十有□□老头看到的就是丽丽,当即崩溃的晕死过去,最后又被郑校长几巴掌扇醒了。
雨太大了,像是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雨水直接浇灌下来的。钟意秋眼睛生疼,胸口更疼,义叔问的什么他也听不清楚,自顾自的说道,“我找不到她,河边一点痕迹都没有,她可能是躲在山上了。”
黑夜里看不清他的神情,义叔只觉得他的样子有点不太正常的执拗,宽慰道,“可能是,我叫几个人去山上找找。”
男人们都下河里打捞了,几十个手电包着塑料布放在河边的草丛里,昏黄的柱光穿梭在雨中,让周围的黑夜更显惊怖。
周春美跪倒在河边的泥地里,每一个雨滴都像是坚硬的势头,砸的她起不来身,平时整齐梳在脑后的头发散乱的贴在头上,身上的衣服已看不出什么样子,借着手电筒的微光,钟意秋看见她小腿上有一个手指长的伤口,一直在往外流血,却又瞬间被雨水冲刷进泥里。
旁边陪着她的两个妇女一直在劝她,周春美却像听不见似的,嘴里声嘶力竭的叫着,“丽丽——你回来啊——妈错了——丽丽——回来啊——”
钟意秋觉得眼前的景象像是做梦一样,梦醒了他就回到小院儿里,在和肖鸣夜一起包饺子,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脱了鞋子想下去,义叔说什么也不让,钟意秋去年才学会游泳,大河里水很深,而且现在下大雨,他下去不仅帮不上忙,自保都难。
河里有人爬起来,大声挥手喊道,“不行了!不敢再下去了,雨太大,要涨水了!”
跟着又爬起来几个人,一样的喊叫讨论着。
周春美听了他们的话,立马疯了似的爬过去,嘴里哭喊道,“我求求你们啊!救救我的孩子啊——我求求你们了!”
她四肢着地的爬动着,像是一只会说人话的动物一般,爬到人的脚前,拼命的磕头求救。
“嫂子,不是不救,水涨起来了,雨太大也看不清,再下水要死人的!”
“不行不行!刚才福叔差点就起不来,要不是我发现提一把就冲跑了!”
钟意秋知道他们说的都对,这么大的暴雨在水里,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再好的水性也不行。
周春美哭喊着,脑袋扎在河岸边的泥地里,像是一个被种在这里的奇怪树木。
“有了!有了!”
“黑子摸到了!”
“黑子呢!黑子在哪儿?”
“齐军呢?还有周春美,让他们认认——”
一群人像是水鬼一般爬上河岸,在倾盆大雨中叫嚷着一个恐惧的事实。
钟意秋不敢上前,他全身都在发抖,甚至想抬手捂住耳朵。
黑子并没有摸到人,只有一只粉红色的塑料凉鞋。
钟意秋憋在胸口的气稍稍缓和,他张开嘴大口的呼吸,雨水灌进嘴里,他尝到说不出的腥臭味道。
“啊——我的丽丽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像一根细细的丝线,把钟意秋的心脏勒成了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