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仿佛感受到了他的不适,又恢复了以往嬉闹的样子,搭着他的肩膀笑着说:“秋儿,哥哥明天就回去了。”
钟意秋惊讶,“这么快!才来了一天!”
“一天都是硬挤出来的, 来你们市里办点事才有时间过来,明天要赶回去,不然我爸又要煮了我!”陈远说道。
钟意秋笑了起来,感觉一切又回到了以前,他们谁都没有变。上学时陈远讲过他小时候的噩梦,他三四岁时太调皮,他爸管不住他,实在没办法了,就在院子里挖了个坑支了口大锅,把陈远捆在旁边的树上,当着他的面儿烧水说要煮他,还边烧边给他描述整个过程,把小陈远吓的哇哇大哭,以后一听要煮他撒腿就跑。
陈远把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钟意秋身上,懒懒的走着,说道,“我回去就找人安排,争取下学期就把你调到省城。”
“别!”钟意秋脱口而出,说完就反应过来不对,太辜负陈远的好意了,他又忙解释道,“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才来一年还不到……”
陈远说:“你能一直在这里吗?窝在这个山村里?你看看这个学校,连一间像样的教室都没有?你的青春,你的未来,就浪费在这里?”
他语气里有些激动,钟意秋不认同他的话但也怕再理论下去会吵起来,只能迂回的说道,“我只是现在不想离开……在这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而且……”
钟意秋欲言又止,他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而且什么?”陈远问。
钟意秋舒了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道,“你也说了,这个学校没有希望,如果像我这样还算有点文化的年轻人都不愿意留下,这里岂不是永远都不会有希望?”
陈远笑了,叹口气说,“你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个圣母玛利亚·秋儿!”
这是他们三个刚成朋友时余博山给他起的外号,缘由是钟意秋的一颗赤子之心,对任何人和事都抱有乐观积极的态度,这个外号也并不是贬义,只是觉得很他这样的性格很难得,更担心他步入社会要吃亏。
钟意秋却不这么认为,他了解自己,并不是像圣母那般对世间博爱又包容,他是自私的甚至有时候会有阴暗的心思。
其实,表现出来的乐观只是他的一种逃避方式,他不想被抑郁或其他悲观情绪影响,所以尽力把一切都往好处想。
钟意秋也抬起胳膊搭在陈远的肩膀上,两个人肩膀纠缠在一起,像小孩子似的在春光里奔跑。
快要立夏了,没跑几步就热的出汗,陈远特别自然的擦去钟意秋额头的薄汗,认真的说:“秋儿,别犯傻,你得回到城市里去,找个稳定又有前途的单位,或者跟着我做生意。你呆在这里,以后怎么办?娶个农村媳妇儿,她种地你教书?再生几个孩子。可是你的孩子,他的最终目标也是要摆脱农村,到城市里去。”
钟意秋点点头,他不认为陈远说的有错,每一个农村人或许都想到城里,这是他们的人生理想。
“陈远,谢谢你。”钟意秋说,“你说的对,我会认真考虑。但是,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而且,我舍不得丢下这些孩子。”
陈远快被他气死了,多简单的一件事他却看不明白,纯粹脑子进水了!
“你是舍不得孩子吗。”陈远生气的怒吼,“我看你是舍不得你二哥吧?”
钟意秋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大声,陈远虽然表面上礼貌文雅的样子,其实他脾气不好,有些易怒,但是他的暴躁来的快去的也快,有时候像个小孩。
不等钟意秋说话,陈远又问,“那个肖鸣夜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他欺负过你吗?”
“怎么会?你别这么说他!”钟意秋马上说,“他就是个子太高了又很强壮,也不爱说话,所以才看起来凶,人很好的,我来这里都是他照顾我保护我,不然早就呆不下去了!
陈远火儿更大了,“你看!我说他一句你就不愿意了!”
钟意秋也有点生气,“他当过兵,表面冷漠但是内心温暖,他对你那么好,专门给你买新的洗漱用品,村里做豆浆的每天六点多就卖完了,他起早给你买,全心全意的照顾你,你干嘛还这么说他?”
陈远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有点少爷做派,什么事都得听他的,尤其是他不高兴的时候,钟意秋和余博山知道他的性格就都让着他,现在钟意秋竟然为了个外人和他吵起来了!可想他有多生气!
他只恨自己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压低声音怒吼道,“你说我为什么说他?你自己是眼瞎了吗?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像……像……像一头大灰狼盯上了小红帽!”
钟意秋:“……”
噗
两人都被这个幼稚的比喻笑喷了,笑着笑着还嫌不过瘾,又像刚才一样抱着对方的肩膀边拍打边狂笑。
钟意秋笑的肚子疼,蹲在地上说:“你说的是什么鬼话?”
陈远本来打算想个高明的比喻,但是憋了半天想不起来,随便从脑子里捞出来一个,这会儿也被自己蠢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