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秋跟在他身后停下,看着他因为瘸腿微微歪着的背影,心里想着,四十多岁的人,还能走进自己出生的房子,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我们祖上出过一位举人,当年这样的房子连在一起七八座,也算是威严煊赫门第,在整个县都是无比风光的。”义叔说起这些仍能听出语气里的骄傲,沉重叹气接着往前走,“后辈人配不上这房子了啊——所以就没了。”
过年前这几天每家每户都忙的热闹,钟意秋刚一进村子就闻见了香喷喷的年味儿。袁翠翠家却异常冷清,袁荣开和老伴在牛棚出牛粪,堂屋的大门关着不知道有没有人。
“你咋来了?”袁荣开见了义叔惊讶的问。
“钟老师他们安排了学生家访,我顺便和他一起来看看你。”义叔答道。
袁荣开放下手里的粪筐,伤怀似的感慨,“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有十几年都没进这屋了。”
义叔不说话,也不想在门外寒暄,和他做了个屋里说的手势,领着钟意秋往里进。
“小钟老师——”袁翠翠听到声音,跑着出来拉开门。赵红花跟在身后还穿着昨天那件红夹袄,见了他们脸上说不出的难堪。
“老婆子,烧水泡茶。”袁荣开冲外面喊。
“谁喝谁烧!”他老伴儿凶狠的嚷道,接着又小声的像是在咒骂。
“我去烧。”赵红花忙说。
义叔坐在门口,生硬的阻止,“不用了。”
赵红花像是有点怕义叔,站在屋里局促不安,义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盯着她问道:“宝河媳妇儿,磊娃子才走几天?你穿红挂绿的不合适吧?”
仿佛大庭广众之下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赵红花把头埋在胸前不敢抬起来,钟意秋看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旁边的袁荣开蹲着认真装旱烟,抬头撇了她一眼,眼神像是看到啥恶心东西一样,恨不得啐一口。
屋里沉默了几分钟,钟意秋把手里几个另带的卤鸡蛋递给袁翠翠,温和的问,“寒假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我想看西游记连环画,袁兵不借给我。”袁翠翠委屈的告状。
钟意秋笑了,“他还没看完,看完再借给你。”
袁翠翠点点头,义叔顺着这个话头,像是嘱咐孩子一样加重语气说:“钟老师对你好,是他做老师应该做的,你好好学习就是对他最大的感谢了。”
话里真正的寓意,赵红花听明白了,稍稍抬起来瞟了一眼钟意秋,发现义叔眼神严厉的盯在她身上,忙又低下头不敢再看。
义叔说完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跨过高高的门槛,喊道:“走了。”
这句话像是在叫钟意秋,更像是对这间祖屋的告别。
到晚上睡觉时钟意秋心里还是忐忑的,肖鸣夜也没问他经过,作为男朋友,自己是不是应该老实交代?
他趴在床上组织语言,在脑海里修修改改好几遍。结果当肖鸣夜光着上半身进来后,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不冷吗?”钟意秋眼睛都瞪直了。
肖鸣夜只穿着条夏天的大短裤,健壮结实的肌肉流畅利落,洗澡水太热把皮肤烫成暗红色,让他的身体看起来更像是钢浇铁铸一般。
肖鸣夜甩甩头发上的水坐在床边,钟意秋盯着他后背不由自主的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没底气了,回想这几天的经历,自以为是的瞎开心,可是肖鸣夜心底真正的心思,还从未坦白过!
“肖鸣夜,你喜欢男人吗?”
肖鸣夜身体眼见的微微僵硬,仿佛心底叹了口气。
“肖鸣夜,你喜欢我吗?”钟意秋不等他回答,追问道。
.….
肖鸣夜没转身,没好气的反问,“你该交代的不是这个事儿吧?”
钟意秋心被揪紧了,身体都有点发冷,紧张的说,“你先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