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肉里的要挑出来,钟意秋和他说忍一忍。
“小钟老师,”袁兵低声叫他,“我下学期不想上学了。”
钟意秋没说话,剪完了一只脚让他换另一只。
袁兵还是个小孩,承受不了这种冷场的压力,接着说,“上学没啥用,反正我又上不到头,上到二年级和上到六年级一样滴。”
钟意秋听出他语气里的着急和惭愧,他害怕老师看不起他,也害怕老师会对他失望,但是他是鼓了十足的勇气才会在情绪激荡后说出了心里莽撞的真话。
“你看过书吗?故事书或者小人书?”钟意秋不看他,像是没有听到刚才的话一样,平静的问。
袁兵摸不着老师是什么意思,怎么会突然问这个,“没有,我哥有,不给我看。”
他说的应该是表哥,钟意秋给他剪完了脚指甲,又剪了手指甲,袁兵坐在床上,正好可以平视钟意秋的眼睛。
钟意秋拉着他黑瘦的手,像对待大人一样认真的说,“谢谢你和我说了心里话,虽然你刚才说的不对,但是老师也是刚才做老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你相信这样做不对。你年纪还小,也请你给老师一年的时间,认真读完二年级,我会用一年的时间找出答案,让你相信上学是有用的,告诉你为什么要战胜一切困难继续上下去,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钟意秋甚至带着请求的语气,袁兵完全被震住了,从来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过话,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儿。
大人们讨论他爹怎么安葬,赔偿金怎么处理,为了不被他粘上,叔叔们争吵哭诉着自己的难处,从来不回避他,好像他站在那里和猪狗没什么区别。
他又哭了,随着不断的点头,眼泪一串串的落在钟意秋手背上。
怎么这么爱哭呢,钟意秋想,肖鸣夜小时候肯定不像他。
肖鸣夜送袁兵回去,却又带着六子回来。
六子听说了今天的事儿,执意要过来这里睡,袁荣举一家弟兄多,而且大都是壮年劳动力,在村里这么多年也横行惯了,估计不会就此罢休,要伺机报复。
钟意秋也担心起来,他们那么多人,如果真的来找事,他和肖鸣夜肯定会吃亏。
“别怕,”肖鸣夜脸上是安如泰山的沉稳。
钟意秋紧张的心在他凝视自己的眼神里慢慢平复。
“就是,他们一家子都是窝里横,见到厉害的就怕了,只会欺负自己人,义叔的腿就怪他们,不然也不会残疾!”六子气愤的说。
“什么?义叔的腿和他们有关系!”钟意秋震惊。
第29章 找对象
肖鸣夜两三句就说完了义叔的事儿, 无非就是回到家乡,家族亲人觉得他丢了大脸, 风风光光的去北京上几年学, 结果啥也没混着, 像落水狗一样拖着条瘸腿回来了。
没人给他好脸色看,给他介绍女人,他也不愿意,在他们看来这就太不知好歹了。当时义叔的脚还没好,受到周围人的嘲讽和家里人的冷漠对待,加上他心灰意冷,无心治疗,渐渐就拖废了。
钟意秋听的难受, 亲人的冷漠才是最寒心, 义叔的脚完全可以治好, 却因为这些不该有的残忍最终落下终身残疾。
等到11点多,义叔才回来, 他喝的烂醉,勉强进了院儿, 栽倒到银杏树下, 肖鸣夜上前把他架到背上背回房间。
钟意秋打水给他擦脸,被他反手一巴掌抽到胳膊上,喝醉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白皙的胳膊眼看的速度通红起来。
“云梦——云梦——”他无意识的挣扎,嘴里呢喃模糊的呼喊一个名字, 脸上是悲苦戚戚。
钟意秋猜,云梦肯定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那个给了他热烈的爱,勇敢私奔,私定终身却最后杳无音信的女孩。
肖鸣夜抢过毛巾给义叔擦了,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关了灯轻轻退出去,只剩黑夜里一屋压抑二十多年的情感。
六子脱的只剩个裤衩子,四仰八叉的躺在钟意秋床上怎么拉都不下来,非说晚上呀保护秋儿。
肖鸣夜理都不理他,拉着钟意秋去自己房间睡。
深秋的寒冷开始刺骨,钟意秋全身哆嗦的回屋,脸都冻青了。
“不要命了你!”肖鸣夜趴桌子上不知道在算什么,还以为他出去是上厕所,没想到竟然跑去后院洗澡,赶紧把他按床上,拿被子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