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守在另一边,连忙抬头看了眼输『液』管道:“是不是太快了?”
秦十五摇头:“其实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你们不用费尽心思瞒我。”
而且,路潼现在的演技算不得高明。
大约是从来没遇到这事儿,好几次都藏不住了,一个人在阳台上站着,夜『色』把他的背影衬托的无边孤独。
路潼抬起头看着他。
秦十五开始扯谎:“我两年前就知道了。”
扯谎的精髓就在于半真半假,或者三分真七分假。
果然,路潼愣住。
秦十五说:“本来我之前就快死了,这一年多的命是我捡来的。”
他这么说,也没错。
真正的那位秦十五,多半已经挂了。他多活的这一年多,不是后来的秦十五捡来的吗。
路潼说:“你别多想,治愈的概率很高。”
秦十五开口,岔开话题:“路潼,我想睡觉了,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路潼问他:“你想听什么?”
秦十五说:“你上次讲的是什么?”
上一回,路潼是在宿舍里跟他讲的,用的是秦初床头的那本小王子。
路潼拿出手机,从手机里搜到了小王子,他递给秦十五看。
秦十五:“就讲这个!”
秦初把他的床放下去了一些,路潼滑到下面,挑了一段接着讲。
“‘一星期以前,我认识你的那天早上,你单独一个人在这旷无人烟的地方走着。这么说,这并不是偶然的了?你是要回到你降落的地方去是吗。’小王子的脸又红了。”
“‘啊!’我对他说:‘我有点怕……’”
“我想起狐狸说的话,一旦被驯养了,那可是要哭的……”
秦十五已经睡过去了。
路潼眼眶发红,屏幕上的字忽然就模糊了。
飞行员先生和小王子产生了驯养的关系,在小王子要回他的星球时,他感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伤。
路潼握住他的手,秦十五的手一如既往地冰凉一片。
秦初坐在他身边,想了会儿安慰的措辞,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
人在生死面前非常渺小,哪怕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去与它抗争,都无法战胜它
人能做的就是对自己妥协,不停的找借口安慰自己,从而粉饰太平。
路潼从没经历过这么悲伤的事情,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方法自我消化。
他盯着秦十五,喃喃自语:“你到底是谁呢……”
秦十五最近总是做梦,频繁的梦见十六年之后的事情。
他总是梦见路潼在哭,秦十五是很不愿意看见路潼哭的,他每次都蹲在路潼身边,抱抱他,希望他不要哭了。
结果每一次刚抱住的时候,他的梦就醒了。
路潼是个不爱哭的人,哭也不让人发现,更别说哭的这么没形象了。
秦十五后知后觉的意识道,他可能真的让路潼伤心了。
后半夜时,秦十五发起了高烧。
凌晨三点左右送了一次抢救室,第二天一早,他手上的针从四根光荣的上升到七根。
秦十五原来的那个便宜妈终于舍得从国外赶回来,到了病房之后,高跟鞋的声音慢了下来。
“儿子。”
秦十五看到了这个女人。
对方抖得像个筛糠,进门就哭,趴在他床前,一遍『摸』他的手,『摸』他的吊瓶,眼泪连串往下掉。
“怎么会这样呢……”
秦十五心里生不出什么感慨来。
他有些无情的想道:你对我哭也没用啊,你儿子早死了。
她儿子肯定死了。
校园暴力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阴影,他经常受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父母离异,母亲在国外根本不管他,导致他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老师的漠不关心,同学的冷嘲热讽,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成为捅在他身上的尖刀。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那位秦十五在许愿池边上干什么呢。
是要跳进去『自杀』,还是想许一个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愿望?
总之,这一切都无从查证了。
当然,秦十五也生不出可怜的心思来,这世界上像原来那个秦十五一样的人太多了,多到像蚂蚁一样在地上爬。
他可怜一个,能可怜无数个吗。
与其可怜他,还不如可怜可怜自己。
他妈都快不要他了。
不过秦十五现在蛮可怜这位母亲的,哭的这么厉害,还不知道自己儿子被掉包了。
他便宜妈哭够了,签了病危通知书,把秦十五转到了高级病房里。
学校里已经请了长假,老赵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直接跟教务处的申请了休学,让秦十五好好治病。
路潼回到学校,读书读得心神不宁,每天都精神恍惚。
秦十五有他妈照顾,当然不需要他们这些同学。
过了一个礼拜之后,老赵组织班里的同学去探望秦十五,路潼这才找到机会,从学校里溜出来,到了医院门口。
路潼在门口来回走了一圈,遇到了秦初。
这几天,秦初对他称得上寸步不离,除了上课之外,只要是下课时间或者放学时间,两人都在一起。
路潼自从上回对秦初说了那件穿越的事情之后,秦初为了哄他,找了些人在背后调查秦十五。
能拿到的资料不多,不过他们这次来医院,还碰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秦初的同班同学,在班里存在感非常弱,剪了一个瓜皮头的造型。
路潼一看到他,就在心里默默地称呼他为:瓜皮头。
瓜皮头提着水果篮子,在老赵的组织下给秦十五放桌上了。
来之前,秦十五妈妈提醒过,医院怕感染,所以不能收鲜花。
路潼什么也没带,倒是秦初,带了一条小小的项链,放在口袋里。
走廊上,路潼和瓜皮头狭路相逢。
瓜皮头看到秦初,打了个寒颤,仿佛心有余悸一般,赶紧面壁思过。
曲慕瑶跟顾迟还在病房里没出来,他俩跟秦十五的关系不错,纪让也在里面没出来,估计是有许多要说的话。
秦初看到瓜皮头,分外眼熟。
瓜皮头想火速离开,却被秦初抓住了胳膊。
前者一下就立定了。
“秦、秦哥!”他笑了一声。
路潼问他:“你干什么抓他?”
瓜皮头一看路潼,心跳加速,想道:他怎么跟秦初搅和到一块儿了?
秦初说:“这人是秦十五朋友。”
“朋友?”路潼诧异:“从来没见他提起过。”
“是以前!是以前!”瓜皮头连忙开口:“后来我就跟他不熟了!我就是、就是朋友一场,没想到他生了这种病,觉得可怜,就……”
路潼看了秦初一眼,立刻理解他要问什么了。
“你和秦十五以前是朋友?”
瓜皮头心道:也不算朋友,就是一起被大家欺负的对象罢了。
路潼让他坐下,两人靠着坐:“我问你些问题。”
瓜皮头看到路潼那张脸,心神都『荡』漾了:“你问。”
路潼问他:“秦十五以前是什么样的?”
瓜皮头想了下,原本想要说的话被另一个话题截断了,他拍了下大腿:“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秦十五以前跟现在不一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路潼:“怎么说?”
瓜皮头:“秦十五以前是个结巴,『性』格很内向,说话都不抬头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一下就变了,就像现在这样。”
路潼:“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瓜皮头说:“就高一开学没多久,我印象深刻,和四中打篮球赛的那一天,他一进门就问我你的事情,我说你跟在篮球场,他就跑出去了。”
“我还奇怪呢,他以前从来没提过你,就那一次之后,他就老跟我打听你的事情……”
和四中打篮球赛的那一次,路潼靠在墙上,他记得,这是他和秦十五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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