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菜也是按照纪浔的口味做的,他们没有太多话可说,大部分都是相互叮嘱。
纪浔感觉自己太过于寡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交谈,他一般是默默地帮他们把事情做好。
他回来的时候止住了脚步,门没有关上,里面的声音一清二楚地传了出来。
“孩子已经大了,感觉怎么养也养不亲近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他和我们也不怎么说话。”
“慢慢来吧,这些年他吃了些苦,性子是比别人冷一些。”老头咳嗽一声,声音沙哑地说:“我们儿子死了,儿媳也跟别人跑了,我们年龄大了,认回小满,也是想着以后他为我们养老,不然连养老的人都没有。”
纪浔听他说完,过了许久才进去。
一旦有些话听多了,也就免疫了,期待的多了,也就变得麻木了。
他回到卧室里面写作业,戴着耳机听英语听力,平静地仿佛入定了一般。
他觉得自己或许有某种情感障碍,不然为什么感觉不到情感的涌动,再也感觉不到何为疼痛。或许他早已练就一颗金刚不坏心,也竖起了万丈铜墙铁壁。
天空沉陷一种灰蓝色,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像是酝酿着一场大雨,灰败的蓝压下来,像是要把教学楼吞没一样。
所有人都在午休,他走了出来走到了废弃的保健室。
因为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关绾打过来的。
外面的植被冲天一样长得茂盛,浓绿得夺人眼目,樟树的树冠在晃动着,爬在墙上的藤蔓一种张牙舞爪的姿态长着。
关绾打开了保健室的门,她的情绪不稳定,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疯长的枝桠被光映在玻璃上,留下斑驳的剪影,外面的风一动,那些枝叶如同活了一般,在玻璃上流动着,也同时照在了他们的脸上,活灵活现地跳动着。
她最终哭出了声,询问着他:“你过得好不好吗?”
纪浔的脸被斑驳的光影所覆盖,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的冷漠。
她受不了他的漠然,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哥哥,你……你的……家人是不是找到你了。”她终于流下了眼泪:“你是不是把我忘了,也忘了小春和院长了。”
“找到了,过的还行。”他这样说着,注视着关绾脸上的泪,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哭了。”
“我高兴啊,高兴哥哥有家人了。”她抹脸上的泪,却牢牢抓着他的手不放。
纪浔的手掌沾满了她的泪水。
“你以前不哭的。”纪浔凝视着手指上温热的泪水,她哭得几乎哽咽,这废弃的房子变得了一层脆弱的外壳,把她的伤心装在了里面。
“我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你为什么一次也没有找过我,每次都是我去看你。”她摇着头说,“我很想你,小春最近不见了,我也好想她。”
纪浔握着她的手捏紧了:“小春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能走出来,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样。”他朝着关绾一边走一边说“为什么一定要记得过去,从福利院走出去为什么还要找我,不找我你可以过的更好,忘记那场火,忘记小春,忘记我,这样你才会过的好。”
他盯着关绾的脸,视线如同实质一样,一寸寸地压向她,树影在他脸上流动变幻着形态,他的神情,充斥着冷漠和审视,如同一把剃刀一般刺向她,剥落着那脆弱的外壳:“你过的不好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想让我和你一起痛苦,一起沉浸在那须臾的回忆里。”
“不是的,不是的。”关绾摇头。
“如果不是,你就好好活着,没有人一直活在回忆里,火灾以及小春都是你痛苦的源泉,为什么要记着。”纪浔表情冷漠的如同雕塑,他插着口袋站在窗边,侧脸逆在光里,颈部线条被照得发亮,凸起的喉结都充斥着生硬的锋利。
如同一把刀,刀刃雪白发光,泛着森森的冷意,以及绝对的清醒。
“没有人像你这么理智,你过的好吗?过的真的好吗?”
风吹得门窗震动,苍蓝色的天像是要下雨。
枝桠扭曲,樟树晃动。
关绾蹲地上失声痛哭。
她发疯,他抽烟。
白色的烟雾缭绕着从他指尖飘出,他低垂着眼眸,看着猩红的烟灰垂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