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等到再次正视对方时,杨鸥脸上不仅挂着疑惑,还有微微的沮丧。他在反省,明明自己说过,不需要忍耐,在他面前做自己便好,到头来还是搞砸了吗?

杨鸥捂住额头,叹了口气,正想道歉。他并不知道邢望海此时的想法,但他想知道。

邢望海抢先开口,“鸥哥,我会忍耐的,以后再也不提这些有的没的。”

“那个......其实我并不介意,”杨鸥向前微倾,手指勾住邢望海鬓角散落的碎发,替他亲昵地别在耳后,“我不是说过吗,怎样都好,你想知道什么都行,只要我能回答的出。”即使答案不尽如人意。

邢望海没作声,只是抿唇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知怎地,邢望海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明明喜欢的是酸奶口味的棒冰,可大人们总会搞错,买给他柠檬口味。他有些微的失落,设身处地去理解并接纳好意,说服自己,默默认可这种不经意的“错误”。后来,在大人夸赞的词汇中,他经常能找到这样的字眼“省心”、“乖巧”、“漂亮”。

但他天生是这样顺从的性格吗?

不,只是压抑习惯了,能够条件反射一般,把那些“不”和拒绝含在心里。不动声色地活了二十多年,不泄露太多喜好,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作貌似完美的选择。

在这之前,他不执着于任何东西,所以没有任何想法。日子就是这样顺水推舟,不需要让他烦恼、焦躁。他就似巴甫洛夫实验里的那只狗,给予刺激,条件反射,不加思索。

遇见杨鸥,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不需要忍耐,做自己吧。

然后,他醒了过来,连带着那些小小的、阴暗的、自私的情绪,也一并冒芽。

在齐情面前,他能镇定,有理有据,坚定不移地诉说出自己的感情。一旦面对杨鸥,尽管面上平静,内心立刻变得狭隘,像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浮木,就再也不能放手。

对于这样的自己,他感到陌生。更为可怕的是,越是想讨杨鸥欢喜,越是适得其反。明明应该把那些不堪的嫉妒隐藏起来,明明应该珍惜着眼当下,但似乎总有一个声音挥之不去,在他耳边咛语,教唆着,去问问吧,杨鸥总不愿提起的过去。

好了,他终于问了。却并不能快活的舒一口气,也没有如释重负,彷佛卸下心中一块顽石。那些无所适从的种子径直埋得更深,扎进了愈发敏感的神经里。

杨鸥从未见过邢望海这样犹豫又胆怯的面孔,以致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默了片刻,终于打破宁静。

“邢望海,”杨鸥连名带姓的叫他,“不需要这样,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在假装。”

邢望海终于对上他的眼睛,黝黑深沉,没有一丝波澜。

“不用道歉,按你喜欢的方式来,好吗?”

自己喜欢的方式?

邢望海神色迷茫,他竟从来没思考过,什么是自己喜欢的方式。和杨鸥相处,主导权似乎都在对方手中。大概和小时候一样,他没想过说“不”,也没有机会说。

他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困顿弥漫全身。

“鸥哥,我不知道......”不知道的太多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会下意识道歉。

“好了好了,不勉强你了。”

邢望海感到些微的委屈和疲乏。

杨鸥笑起来,揉揉他的头顶,把他重新揽进怀中。邢望海闭上眼,温热,咸湿一并袭来。热的是杨鸥,从胸膛传来的温度;湿的是自己,从眼角沁出的泪水。

很快,很快,这些也一并消失了。

他靠着杨鸥,睡着了。

杨鸥低头,耷下眼皮看他,嘴里喃喃,“辛苦了,真可怜,时差都没倒过来吧。”

说完,便轻轻拨开邢望海额前的发,将吻烙下。

74.

杨鸥留宿一晚,向邢望海借来衣服,两人一前一后到的工作现场。助理分别迎上来,带他们去化妆间。

苏敏敏站在一旁同杨鸥对流程,杨鸥心不在焉,握着手机,一声不吭。

“鸥哥?”苏敏敏试探地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