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不大,这里毕竟是医院不是宾馆,床的尺寸也不是为了抱着睡觉而设计的。但是艾星无法拒绝宁河的请求,他侧身躺到了床上,伸手将宁河拥在自己怀里,小心地不要碰到他的伤口。
沉默的暗涌在他们之间流动,并不会让人觉得难堪,反而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艾星没有马上睡去,宁河也是。
宁河的体温一直是偏低的,艾星将他抱了很久,好像才在臂弯里慢慢捂热了。
宁河因为受伤的原因,不能完全侧躺,只是偏过头,半埋在艾星怀中。
艾星听见他说,“你总是给我安全感,让我觉得很温暖。”
“以后会有更多安全感和温暖给你。”艾星沉声回应,向他作出保证。
然后艾星感到宁河又往自己胸前埋了埋,而后低低地叫他,“老公。”
艾星爱宁河的骄傲,爱他在情欲之中的进退合宜,也爱他那种骨子里似乎谁也不爱的矜持和疏远。
宁河的本性是迷人而危险的,像一个圈套,诱惑你掉进去。可是逃离的路却要你自己找。
艾星在复合之后,偶尔能看到他为自己低头、让步,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宁河叫他“老公”的瞬间,好像给了他一个美得不真实的人间仙境,艾星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垂眼看着他,声音有点发颤,说,“宝贝,你刚叫我什么?”
宁河不肯再出声,嘴角绷紧了,长睫却微微眨动。
艾星无比怜爱地亲吻他的眉眼,哄着他,“再说一次,我想听。”
他很有耐心,宁河怔着不言语,他就安静地抱着,等着。
“......谢谢到场的家人和朋友。”
这是良久沉默之后,艾星听到的第一句话。
病房里晦暗、空荡。洛杉矶的凌晨两点,漂浮在很多人的梦中。
百叶窗的缝隙里透出纤细单薄的走廊灯光。宁河的声音一半清澈一半低哑,有种历经世事而未遭浸染的通透。艾星的呼吸忽然难以自控地急促起来。
“七年前,我和William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时,我大概没有想到,我们的婚礼会相隔这么久以后才举行。”
“我们相爱的速度很快,结婚的决定很仓促,交往起来就不计后果,而且为了掩人耳目也难免欺骗和伤害过家人朋友。”
“我自认为是做得不够好的恋人和伴侣,曾经单方面提出离婚,又远赴日本一去六年。”
“很多新人在婚宴上应该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他们爱得光明正大、水到渠成,可以回忆过去也可以展望未来。我给这篇婚礼誓词打过几次腹稿,说假话觉得骗不过自己,说真话又觉得不合时宜。”
宁河讲到这里停了下来,艾星把他抱得太紧。就算忍耐如他,也觉得缝合不久的伤口被牵扯得很痛。
可是他没有让艾星松手,他们一直爱并痛着走过来,宁河这样想道,这种疼痛反而给了他一种恰如其分的真实感。
“我初见William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他。他是那种站在太阳底下就会吸引每个人注目的少年,所以我也不自觉地靠了过去。”
“我给过他一个不负责任的吻和一个打不通的手机号码。以至于后来要当他哥哥的时候,感到无颜以对。”
“我其实为William改变过很多,但基本是不足挂齿的小事。我不像他胸怀大志、肩负着很多人的期望。我母亲大概只想我平安健康地活着,我也曾有一种走马观花的人生态度。”
“是他教会我做一个认真的爱人,教会我握紧的手就不应该再松开。”
“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很久的路程,终于重新走回他身边。就算视线模糊了,记忆里还铭刻着,就算身体衰老了,血液里还流淌着,爱大概就是这样......”
宁河还没说完,艾星捧着他的脸,急切地吻在他的唇上,吞掉了他还未消散的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