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婆松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冬枝儿,你能帮我做件事儿吗?”
“啥事儿?”
太婆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颤颤巍巍地打开,里面是一摞毛票:“我也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钱,你全拿去给有德。”
有德是王卫国的原名,老人记得最清楚的还是这个名字。
程冬至不高兴:“干啥啊太婆,你天天忙活好不容易攒下一点钱,为啥要给他?他不缺钱,就算退下来了每个月都有低保呢,再说了,他对你不孝顺,在外头还不叫你奶!”
太婆叹了口气:“以前我不敢说,现在他不做大兵啦,我才敢告诉你。我年纪大了下不得地,村里每个月只给那么点糠皮子,要不是你爸这么些年一直偷偷托人给我带点杂合面,我早就饿死了。这事儿你大姐也不知道,她一直以为那些杂合面都是村里给我的。你爸他不让我说,我是坏分子,说出去他也要遭殃的。冬枝儿,你爸是个糊涂人,也是个可怜人。你奶不让他管我,他那么孝顺你奶还能想着我,就为着小时候我带过他,给他做过鞋子……”
程冬至愣住了。
半晌,她轻轻推开了太婆的手:“拿回去太婆,你这点钱他也用不上。你放心,我和大姐不会对他咋样的,我们能干啥啊。”
晚上的时候,王春枝照例去给王卫国送饭,程冬至也跟着去了,在一旁冷眼看着。
她拿定了主意,以后还是河水不犯井水,王卫国爱怎么燃烧自己温暖他人都是他的事儿,只要他不侵害到她们的利益,姐妹俩就装一对儿小聋瞎,把日子含糊过下去。
要是他把主意打到她们头上来,自己蠢还要拖女儿下水,那就不好意思了。甭管是用大嘴巴抽,还是用鞋底子抽,她都要把这个糊涂爹给抽醒了,抽不醒也要把他抽怕了,叫他以后不敢再动她们脑筋。
只要他安安分分不作死,以后老了也不会太惨。虽然她不会把他当父亲那样看待,可至少面子上让人挑不出错,希望他懂得珍惜这最后的底线。
王卫国在家里呆了差不多一个月,分配的消息竟然早早下来了。
出乎大家的意料,他不但没有被分配到县城某个小商店里看门,反而被分到了省城一个大国有纺织厂里当了副厂长!
这下子,王卫国顿时又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小小的病房从冷清变成了挤满人。
王老太也不哭了,天天拉着王卫国的手咧嘴笑,王有义和王有才两家人把王有孝挤了出去,极其热情殷勤地围在王卫国身边,嘘寒问暖,关心伤势,就连王雪花也跑到了王卫国这里,不住地问他什么时候去省城。
毕竟在这个时候,工人和军人一样是光荣而受崇敬的,比起军人的危险辛苦,工人阶级更多着些便利与自由,以及种种明显或者隐形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