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枝越想越难受,背着程冬至流了几滴眼泪。
王家要请人打土胚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断尾村,引起了村里人极大的兴趣。
现在家家户户饭都吃不饱,他们家却有能力在这个时候弄这个,果然有一对出息的儿子儿媳就是不一般呐!怀着种种心情,大家都跑来围观或帮手,村子里很少有这种热闹事情了。
打土胚的老头还带了一个徒弟模样的人,据说是他的儿子,看起来倒像是爷孙。
两人都瘦得伤心,脸都瘦脱了相。很让人怀疑他们是否抡得动打土胚的木锤子,走路都是歪歪倒到的。
王老太再怎么抠门也不敢克扣这俩父子的工饭,住的房子是大事情,得罪了工匠后果很严重,指不定哪天顶子就砸下来了。于是她给煮了一小盆结结实实的红薯糊糊,放了两双筷子。两人告了一声罪,蹲在堂屋的地上头对着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不知为何,看着这两人饿狼一样吃东西时的样子,程冬至心里有些难受,看了一会儿就撤过脸去了。
眼下正是农闲,王家所有的人都在帮忙,唯有几个宝贝蛋儿不知所踪,包括当事人大蛋儿。难得找到一个忙起来没空管他的时候,不知道跑哪野去了。
冬天打土坯很不容易,温度一低泥就不好活软乎了。于是王家的院子里升起了柴火盆,厨下也加紧烧着热水,滚烫的带着白气儿的热水前脚泼在泥圈里,那父子俩后脚就吆喝着号子搅拌起来了。
别看他俩瘦,力气可真大!
程冬至看着他们把泥拍软拍熟,打成柔软粘合的形状,然后倒在木制的模具里,拍得平平的。
土砖一流水儿地做好了,接下来便是上顶子。程冬至津津有味地围观着,不知不觉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那两人走的时候,程冬至悄悄地追上他们,把自己藏着的那个啃了一口的小半个锅盔给了他们。
“这怎么好?小姑娘,这……”两人都慌了,不肯接。
“拿着吧,是我爷让我偷偷给你们的。我奶抠,别叫她看到。你们也别说出去,叫我爷奶打起来可就不好了!”
两人犹豫着接了,他们把手举到额,谢了又谢,感动得热泪盈眶。
程冬至飞快地走了,心里还是很不是个滋味。
之前和泥的时候,两人都是脱了上衣的,那叫一个刺目。肋骨尖得几乎要刺破皮肤,看着像是涂了胶的骷髅架子。
虽然这个行为并不会有什么本质上的帮助意义,可程冬至不能不这么做。只有这样,之前看两个人吃饭时的难受劲儿才能稍微好点。
天微微的有些黑了。
程冬至忽然想起,自己一天都光顾着看打土胚,没去太婆那里。
算了,反正她也不图那一顿晚饭,看着王卫国那张脸还挺烦,不如去看看太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