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之对母亲所说的往事,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茫然。
邻居们嘴碎,父亲喝醉酒后也爱乱说话,他知道母亲有过一段艰难的时刻,但只当是医院看好的,没想到此医院非彼医院。
是宗教团体,还是什么心灵治疗?他心中狐疑,欲言又止。
再去看凌恒,他眉头微拧,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难题,表情有些凝重,然而就算是这样,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夺人眼球,几乎刺痛眼睛。
旁边坐的言真真就更有意思了,她全神贯注地倾听,眼神明亮清澈,毫不夸张地说,就凭这一双亮灿灿的眸子,再普通的姑娘都会变得有魅力。
杨晓之垂下了眼睛,胸口犹如坠了个铅坨,沉得发慌。
“后来呢。”言真真的心思全都在何芬身上,一个眼风都没留给两个男生,“后来发生了什么?”
何芬抬起面孔,秀丽的五官微微扭曲,给人极不协调的怪异感:“后来,我生了晓晓,很顺利,几乎没受罪。我慢慢的也就把那些事都给忘了。谁知道晓晓满月的时候,我突然收到了一个包裹,是医院寄给我的。
“里面是一个山羊角,这是医院自己养的羊,我认得出来,还有一封信,说羊角是平安符,送给孩子的,又说,12月是生命礼祭,我是因为母神才得到的子嗣,必须前去参加。
“说实话,我很犹豫。你们年纪轻不知道,这种求神拜佛成了的,回头都要还愿才行。我得了晓晓,过了这辈子最大的坎儿,心里说不感激是假的,也想去谢谢那里的医生护士。
“我犹豫的是什么呢……就是觉得有点邪门。要是他们要钱,我把身上有的都给了也没问题,可我老觉得没那么简单。”
何芬轻轻叹了口气,望向言真真:“晓晓满月的时候,你妈也来了,看我有心事特地留下来问了我,我就和她说了。”
言真真恍然:“原来如此。”
那张照片记录的节点,比想象中还要重要。
“我妈陪你去了?”她问。
何芬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她胆子大,大方又讲义气,说真的,我一辈子都感谢她。”
就这样,十八年前的12月底,丁湘告假——也巧了,那会儿凌夫人的临产期将近,早早住进了私人医院里,全天24小时看护,庄园里没什么事,很容易就得到了假期。
疗养院变得热闹极了,到处挂着鲜花稻穗,枝头上果实累累。所有的病房都住满了,除了来调养的,还有二十几个孕妇。
客人们就更多了,比起谨慎的何芬,其他人都是抱着孩子过来的。婴儿们在小推车里挥舞着莲藕似的手臂,三、四岁的则跑跑跳跳,横冲直撞。
热闹、健康、活泼,整个地方充满了生命力。
何芬来之前顾忌不少,来了就很神奇地全都抛之脑后了。
她帮护士们打下手,丁湘也跟着帮忙,和护士们一起扎花环。生命祭的主体是一个用鲜花扎成的山羊像。
丁湘心灵手巧,服侍凌夫人后又零星蹭到了插花的课,这会儿便出了大力。护士们十分欢迎她加入,与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等做完了手上的活,丁湘就拉了何芬到角落里,小声和她说:“这地方以后你少来。”
何芬迟疑:“你觉得有问题?她们是想骗钱还是……”
“没问题。”丁湘说,“关键就在这没问题上面。”
何芬不明白。
丁湘就和她说:“这地方看着和教会挺像的,不找借口和你收钱,也不强求你信什么,看着没问题对吧?但你不想想,人家正经的教会家大业大,说得过去,这家医院图的又是什么?”
既不图钱,也不结交达官显贵,难道纯粹做好事?用那么低的价格收治孕妇,哪怕做慈善也要图个名,可三木全靠熟人之间介绍,社会上没什么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