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徒步花了小半时才走到,他跟管家打过招呼,管家道老爷子在花园晒太阳,引著宋卿过去。
沈家崇古,后花园建得宛如小型的园林,假山错落有致,流泉拔清韵,春樱弄清风,雕栏玉砌的停榭坐落于池面,碗面莲叶柳树垂影。
老爷子闭眼惬意地半躺在楠木摇椅里小憩,停榭石桌旁倚著一枝拐杖,做工精细,是宋卿送的那一根。
宋卿压低音量同管家道谢,轻手轻脚走至老爷子身侧,接替了女佣摇扇的活,动作生疏地挥著扇柄。
一扇一动间,大半日时光飞逝而去。
宋卿额前生薄汗,动一下颈间的伤口跟著牵扯,手上动作仍旧不停,老爷子许是吹够了,挥手意使女佣下去。
身后迟迟不见动作,老爷子疑惑起身,瞥向宋卿所在的方向。
宋卿见之,乖巧地立马唤了声,“爷爷。”
“你怎么来了,快坐下快坐下,”老爷子先是惊喜,后看到宋卿手里的蒲扇,当即夺了过来,掷在石桌,嘴里念叨,“怎么不叫醒我?扇了多久了?累著了吧!”
“没多久,刚来。”宋卿顺著老爷子的意,坐到了石桌旁,“爷爷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好著呢!”老爷子大手一挥,爽利大笑,眼尾皱纹层层叠伏,“孙媳妇来看我,什么伤都好了!”
??老爷子打量两圈宋卿,不算宽松的卫衣空荡荡套在宋卿的身上,从袖口直往里灌风,老爷子心疼地问,“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没…”
话音未落,宋卿眼眶止不住地犯红,他许久都没听到,有人关心他了。
宋夫人威胁他的时候,他没想哭,沈屿观欺负他的时候,他也没想哭,但爷爷这一句寻常问候,宋卿却忍不住地想嚎啕大哭。
这世间,唯一给过他家般温暖的,只有沈老爷子。
老爷子瞅见宋卿眼底的泪光,神情顿时紧张了起来,只当有人欺负了宋卿,拿起拐杖就想找人算帐,“这是咋了?那个不要命的逼崽子欺负你了?”
“爷爷,没有。”宋卿指腹抹去眼泪,倾腰伏在老爷子腿上,撒娇般道,“只是好久没见到爷爷,想爷爷了。”
老爷子松了口气,敛去浑身戾气,手掌抚过宋卿头顶的发丝安慰道,“想爷爷了就回来,受欺负了也一定要跟爷爷讲。”
宋卿的脑袋在老爷子掌下点动。
两人闲聊没多久,到了饭点,老爷子担心宋卿在主桌上吃饭不自在,吩咐管家开小灶,在楼中小客厅摆了一席餐。
白纹花理石制成的餐桌,自餐厅延伸到客厅中上侧,两人到复式阁楼时,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已整齐码上桌,光是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动。
老爷子招呼宋卿落座,周遭女佣添完饭,依次退了出去。
宋卿夹了块鸡,正要往嘴里放,门外传来不紧不慢地脚步声,随著的是推门声。
“爷——”
声音戛然而止。
宋卿的手一抖,鸡块与桌面就来了个亲密接触,辣油四溅,有几滴溅得远,滴到了他的卫衣上,滋出来一道油花。
老爷子瞟了一眼来者,“来得挺巧。”
而沈屿观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宋卿的背影,脚步顿住。
宋卿只道锋芒在背。
老爷子见他不动,没好气地道:“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过来吃饭!”
“好。”沈屿观波澜不惊地应道,缓步走了过来,拉开椅子坐到宋卿斜对面,他坐下时被老爷子瞪了好几眼,眼神里满是怎么坐那去了。
宋卿在沈屿观坐下来的那一刻,整个人都绷住了,筷子拿在手里,活似摆设,半天未动过,视线低垂紧紧盯著眼前方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