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艳阳高照,透着一簇簇艳红倾斜在屋檐的琉璃瓦上,园子里有小厮躲在树荫下乘着凉,青石色砖头地上映着人影,东院芳韵堂的主子嫌夏日燥热,这满园皆是静悄悄的。
镶珠绒边的绣鞋踩在青石砖上,洛伊儿带着两三个丫鬟绕过院子中用灵璧石堆起来的假山,目不斜视地走到回廊上,路遇下人,皆是弯腰行礼,不发出一点声响。
芳韵堂里,丫鬟拿着扇子对着面前的冰盆轻扇着风,楚氏坐在炕上翻着近些日子呈上来的账本,通报的丫鬟刚下去,就听见门外丫鬟的请安声,随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楚氏让嬷嬷把手边的册子拿下去,抬眼便见洛伊儿提着裙摆走进来,阳光透着帘边打进来,为她精致的侧脸打上一层柔光。
“这么热的天怎么还过来?”楚氏见她脸颊晒得泛红,心疼地念了一句,转头吩咐:“给小姐上份绿豆汤。”
洛伊儿摇头,脸上带着温婉的笑:“离晌午还有些时间,女儿闲来无事,便来找娘亲解解闷。”
楚氏微顿,看着她眼底清明却含一丝担忧的模样,心里叹了一口气,什么闲来无事,不过是侯爷昨夜里歇在西苑了,她心中多担忧罢了。
西苑那位,是这两年侯爷刚纳进府中的侍妾,模样自是顶尖儿的,那一口吴侬软语直能让男人心化了去,当初侯爷伴驾去了江南,便是从那时带进来的,在外近三个月的独宠,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入府后,总想着向上爬,挑战她的权威。
她不计较,那是因为她知道侯爷这个人最重嫡庶之分,就算夜夜宿在西苑那儿,也不会让那人爬到自己头上,更何况,一个不能有孕的妾室而已,她还不放在眼里。
楚氏眼底讽笑,不过是个蠢的,入府两年了,竟还没看清形势,侯爷是什么人?他宠你时,你便是那手上的宝,不宠你时,你便连那院子里的青石砖都不如。
她近日来的闹腾,不过也是察觉到她的恩宠已日渐稀薄罢了。
瞧着自己从小如珍如玉捧在手心的姐儿,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模样,楚氏眼底多了一分慈爱:“时候也不早了,中午留饭吧。”
两人说话间,丫鬟将冰镇绿豆汤送了上来,洛伊儿伸手接过,袖子下滑,露出洁白如玉的细腕,她捧着一碗,小口抿着,受着沁入心脾的凉意,才觉得全身舒爽了些,她左右瞧着楚氏并无伤心,便仰头笑得满眼餍足:“那便叨扰娘亲了。”
午后,洛伊儿领着玲珑朝自己的云霞院走去,刚进屋里坐下,之前停在院子里的玲珑就款步走进来,端了一碗冰镇鲜果奶给她,才轻笑着似闲话说道:
“听落云阁那边说,今日大小姐醒来时,在屋里单独呆了好久。”
她说完就退了一步,一旁三等丫鬟低头扇着风,这扇风也讲究,不能轻了,让主子觉得热,不能重了,让主子发髻飘乱,丫鬟低着头,习以为常地控制着力道。
洛伊儿捧着凉碗,素来清明的眸底有片刻恍惚,她当了五年的齐侯府嫡小姐洛伊儿,倒是有些忘记了曾经自己的模样,等了五年,终于听到落云阁那位有了动静,她倒是有些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前世是个私生女,生她的女人一心只有情爱,后来遇到真爱,嫌她是个累赘,就抛弃她和别人走了。
老头子家里有钱,得了消息后就派人把她找了回去,她从小有些小心机,知道老头子不可靠,便寻了老头子正正经经的婚生子当了靠山,老头子那一对家里都是有钱人,各玩各的,谁不在乎谁,她进洛家时,她大哥才十岁而已,家里只有保姆等人。
她卖乖卖巧十几年,让她那大哥把她当亲生妹子看待呵护,只不过她总觉得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舒坦,没有将那财产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好过,就在她谋划了几年,甚至让她大哥的亲信秘书都倒戈了,却在回国收网的时候遇到飞机失事,来了这里。
洛伊儿不止一次想到,怕是老天都觉得她那大哥可怜,才没有让他知道他唯一可心的“亲人”的真面目。
来了这里后,她费了一年的时间才搞清楚,自己穿进了一本女主被渣男辜负,在暗无天日的冷宫里聊度残生,重生回来后复仇虐渣的书中,而不巧的是,她并不是女主,而是渣男辜负女主的源头,算是书中最大的反派、也就是恶毒女配。
如今,她来了这里五年了,真正的女主才重生回来。
“小姐,冰快化了。”见她久久不动,玲珑上前提醒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