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余五年,四月十三日。
皇后殁。
坤宁宫中传来丧声,不论真心假意,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哀伤,垂头俯身跪在地上,哀声越传越远,整个皇宫都陷入寂静。
长长的暗红色甬道中,令昭仪听见丧声,她脚步一顿,忽然攥住涪柃的手:
“……听到了吗?”
她脸上有一抹异样的潮红,哪怕再虚弱无力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都格外清楚,刘安惊心胆颤地看向这副模样的令昭仪,她眼中神采似是诡异的心满意足,刘安隐晦地咽了下口水。
涪柃都要哭了,她不断点头:“奴婢听见了,奴婢听见了!”
令昭仪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忽然笑出了声,无力的四肢似有了力气,她畅快地笑,在暗红的甬道中,笑得前翻后仰,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刘安觉得这根本不用继续查了,令昭仪绝对恨皇后入骨。
他对令昭仪还是不敢放肆,催促了声:
“娘娘,皇上在坤宁宫等着您呢。”
令昭仪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泪,她似整个人都松快了,轻飘飘地说:
“走吧,咱们见皇上去。”
坤宁宫中一片哭声,令昭仪的到来也只让些许人神色有异,顾晗抬头看去,和令昭仪有一刹的眼神交汇,不等顾晗有所动作,令昭仪就移开了视线。
顾晗呼吸沉重了些,她见过长姐临死前的模样,和令昭仪现在何其相似?
眉眼轻快似久病初愈,其实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须臾,陆煜出了内殿,他看向眼前的令昭仪,往日令他安心信任的人,如今只觉得很陌生,她藏都不愿意藏,听着丧声,眼角是不作遮掩的愉快。
只一眼,陆煜就知道那嬷嬷说得没错,她真的是令昭仪所指使。
今日坤宁宫发生的一切都几欲颠覆了陆煜的认知,他抑住情绪,面无表情地看着令昭仪:
“为何?”
陆煜自认待令昭仪不薄,甚至对她交付几分信任,她身有痼疾喜清净,他就不许任何人去打搅她,任何赏赐必有重辉宫一份。
哪怕是皇后,都未必有这份殊荣。
所以,她究竟有哪里不满?为何要谋害皇后?
陆煜看向令昭仪的眼神中有厌恶,令昭仪根本不奇怪,皇上会信她,只基于她表现出的温和无害的一面,如今她辜负了他的信任,皇上憎恶她再情理不过。
她慢条斯理地跪在了地上,仰头看向皇上,眼中有恍惚:
“皇上不解臣妾为何要害皇后,正如当初臣妾不解皇上为何不替臣妾主持公道。”
陆煜只觉得荒唐。
令昭仪见皇上神情,一怔,忽地低笑:
“皇上原是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