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妃立即回神,她扭头就见陆明丰眼巴巴地看着她,欢快地问:
“父皇是不是不来了?那可以吃饭了吗?”
陆明丰看得出母妃心情不好,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不来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不开心?
他小小的脸上挂着明显的疑惑。
陈妃压下所有情绪,扯出一抹勉强的笑,让人伺候陆明丰用膳,陈妃颓废地坐在圆桌旁,一顿饭,她只吃了几口,陆明丰进了皇子所,晚上就不能在娴泠宫留宿,待用过晚膳,陆明丰就要离开了。
等陆明丰离开后,陈妃一直没有动。
佳春让人将膳食都收下去,安静地站在一旁陪娘娘。
不知过了多久,佳春听见娘娘的声音:“是不是刘安没有告诉皇上,今日是本宫的生辰?”
陈妃似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攥紧了佳春的手,眼神执拗地盯着她,不断说:
“皇上一直待本宫很好,舍不得苛责本宫一句,往年生辰皇上都替本宫大办,就算本宫惹他生气了,还有丰儿在呢,皇上怎么可能今日不来看望本宫?!”
佳春看着这样的娘娘,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涩涩得很堵,连带着鼻子都泛了酸,半晌,她才堪声喊了一声:
“娘娘!”
怎么可能呢?
刘安能伺候在皇上身边,就是因为他够聪明,他不可能瞒着皇上今日娴泠宫去请人的事情,皇上不来,自然是因为他不想来。
娘娘明明什么都知晓,何必自欺欺人?
佳春压抑的声音响在殿内,终于将陈妃的理智砸得清醒了些,她松开了佳春的手,终于感觉到害怕:
“皇上是不是真的厌弃本宫了?”
陈妃自从进入王府,就顺风顺水,她入府就是侧妃,陈家得势,皇上向来待她很好,后来,她也得偿所愿地在皇后前诞下长子。
她知晓她善妒,恨不得皇上身边只有她一人,她暗中的一些小动作,有时会被皇上发现,可皇上念在丰儿的份上,哪怕对她越来越冷淡,却一直未曾处罚过她。
陈妃其实在面对后宫妃嫔,一直有股隐晦的优越感。
因为丰儿的存在,哪怕是皇后,也不如她和皇上来得亲密,皇上会为了她和丰儿的安全作谋划,甚至皇后也不过是谋划中的一部分罢了。
可今日,她那股优越感哄然碎裂。
陈妃忽然意识到,该有优越感的从来不是她,皇上对她的善待全部基于丰儿的存在,可如今,她对有孕的新妃出手,皇上不会容忍她,皇上也会为了一个新入宫的妃嫔而忽视她。
短短一段时间内,她不得不清醒地意识到,她在皇上那里从来不算特殊。
只不过,她很幸运地怀了皇嗣,皇上念及她是皇嗣的生母,才爱屋及乌地庇护了她一些。
但所有的一切庇护,都要在皇上的底线之上。
陈妃的手狠狠抖了几下,她倏然站起身,喃喃道:“错了。”
佳春慌乱地看着娘娘,就听娘娘声音越来越大:
“错了!”
倏地,娘娘朝她看来,眼神清醒而明亮:“本宫一直都错了!”
她曾嫉妒淑妃美貌,在淑妃刚入府时,就不断打压欺辱她,后来,顾嫔入宫,请安的第一日,她就注意到顾嫔的那张脸。
陈妃生得容貌平平,甚至还不如皇后,所以,尤为嫉恨生得貌美的女子,她觉得顾嫔那张脸会是个威胁,所以,新妃进宫后,就一直暗中设计顾嫔。
却不想,每次都被顾嫔命大地逃脱了。
所以,她越发恼恨,哪怕那次对渺美人出手,都将顾嫔带上,可如今,她才恍然,她在这后宫最大的倚仗是什么。
她费了太多心神在顾嫔身上,却忽视了她最大的威胁。
她落得今日的地步,其实和顾嫔无甚关系,最重要的是渺美人腹中的皇嗣,当丰儿的存在并不是唯一的时候,她这个生母自然也就被怠慢忽视了。
佳春胆战心惊,她不敢去想娘娘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实在害怕,只好说:
“听说今日皇上召了顾嫔养心殿作陪,想必一定是顾嫔巧言令色,皇上才没有来看望娘娘。”
若是往日,陈妃听见佳春的话,一定早就生了恼恨,恨不得立刻出手对付顾嫔,可如今,她所有的心神却都放在了渺美人身上。
她紧紧盯向佳春,语气阴冷:
“荣粹殿可有我们的人?”
佳春听到荣粹殿三个字,心下顿时狠狠一跳,她咽了咽口水:
“娘娘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陈妃没有说话,佳春却砰一声跪在地上:“娘娘三思啊!自从渺美人怀孕,皇上就将荣粹殿中伺候的人手全换了一遍,如今渺美人不出宫,一旦她出事,皇上必定会严查的!”
上次,皇上就查到了娴泠宫身上。
渺美人只是受到惊吓,娘娘就被撤了封号,若渺美人真的出了事,佳春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陈妃骂道:“蠢货!”
“她在宫中,我们动不了她,可如果她出了宫呢?”
陈妃眼中神色晦涩难辨,她沉声说:
“中秋那日,她不也是想要在殿内休息,可最终呢,不还是出现在了太和殿上?”
“她这种人,看似清高,实则最为虚荣,想叫她自己走出宫殿,只需费上一番口舌罢了。”
佳春听得出娘娘话音中的不容置喙,她哑声半晌,只能道:“若被皇上发现——”
话音未尽,她就堪堪噤声,因为娘娘低头朝她看来,眼中是令她胆寒的冷意:
“上次你就出了纰漏,这次再留下破绽,本宫也不会保你。”
佳春低头,无声地打了个冷颤,她心中苦笑,只要有动作,怎么可能不落下破绽?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皇上想查,她哪能逃脱得掉?
可佳春明知前方险路,也不得不应下,她是陈家的家生子,一家老少都在陈府,她这条命早就注定了为娘娘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