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从凌晨四点,他就能听到屋外熙熙攘攘的声音,是从中国赶来的记者,忙着询问他裴章季萧的事,而夜晚,从晚七点起,就空空荡荡,顾重再也没有踏进过他的病房。
而他也不敢离开病房。怕长枪短炮,怕顾重的眼神。顾重会怎么看他?
只要想起顾重,房间就会被拉伸、收缩。
他也会变成很多个他。
但都是丑陋的、扭曲的。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即使是一片黑暗里,他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一双温暖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那真实的温度好像的的确确存在。他侧头看向坐在床侧的人,隐隐约约地能看到那细长的眉。沈望笑着调侃道:“你这几天未免出现得太频繁了。”
美和担忧地问:“你好好吃饭了吗?瘦了这么多,还怎么拍杂志?”
沈望垂下眼睛,敛去了所有笑意,只说:“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又不是神,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美和这样说,却没听到沈望的回复,他也不尴尬地继续摸上他手指上的戒指,“这是顾重给你的?还是你非要推给顾重的?”
沈望攥紧了被单,手指发白,动作之大到盐水瓶也跟着乱晃。他几乎是恳求地说:“不要总是明知故问,你明明跟我用一个心脏、一个大脑在生活。”
“求你了,不要逼我这么说。”
一片安静。
沈望闭上眼睛,然而美和却把他搂在怀里,这宛如一个母亲的姿势,但他却没有感到心安,因为美和声音就像是压在了他的头顶上似的,闷闷的,语调温柔,却那么高那么远,仿佛遥不可及。
“这样的温度对你来说是假的吗?”
“你因为我变成了植物人,是谁拔了你的氧气罩我会不记得吗?是我亲手杀了我最好的朋友……我、我真的以为我们就能这样迷迷糊糊地活一辈子的,但我发现这是行不通的。喝再多酒,做多少音乐都不行。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了。”
沈望近乎是歇斯底里地朝他吼,他从来没有发出过这么大的声音,他的声带、心脏连同他的泪腺都跟着一起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