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无法说服自己原谅壬幸,也做不到理解壬幸。但是现实只有一个结果——他没时间了。
他必须做出决定。
结果是,他孤独坐在车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
执念迭起,他无法自控地想触摸壬幸的幻影。明知道壬幸只是无心的戏魔,是用自己生命做赌注的人,爱无结果,但梁兴就是渴望壬幸。
点燃一根烟,他在迷雾中回忆自己触摸多次的温热体肉。为什么梁兴如此爱壬幸,却舍不得壬幸这样死?如果他真的爱壬幸爱得痴狂,为什么不能顺应壬幸的思路让对方死去?他无法劝说自己接受这个结局,他不想作为作品的一部分而被爱着。
梁兴是一个独立的主体,他想作为梁兴被爱而不是作为尹至的演员被爱。他想触摸壬幸的残破身体,在那终将病变腐朽的肉身里留下印记,他想明白壬幸,他想让壬幸明白。但是双手的感知力还不够!
他不甘心!
作为恋人,他不能彻底懂得壬幸的将逝生命。
情人的灵魂就像宇宙一样玄妙、不可知、不确定、捉摸不透。爱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磁力。
对于壬幸来说,只有被人“观看”才能感觉自己活着。对梁兴来说,只有触摸壬幸才能让他感觉到爱是真的。
可他们有限的时间只能享受一点点美好的欲望。登上云霄的快乐转瞬即逝,总是转瞬即逝……
也许世界上没有永恒存在的欢愉,梁兴只是害怕失去。因为爱一个人才恐惧失去,因为爱才舍不得。可是梁兴不得不提心吊胆,因为总有一日,壬幸也会像高潮快感一样转瞬即逝。
他不甘心。那不符合他的道德标准,也不属于他期待的爱情。
车子开进雾蒙蒙的都市。大霾之下,红灯亮得出奇。苍白污染物洗劫了大道,现在,红光是梁兴唯一能看见的东西。
红灯就像壬幸。壬幸就是红灯。因为红灯和壬幸都张牙舞爪在梁兴身边彰显自己的重要性,却禁止通行。
壬幸不应该存在于戏剧和记忆中,梁兴以一个活人主体的欲望申诉着。
他渴望某个未来,他们不需要对彼此演戏,彼时他才能真正触摸壬幸——不是用手和身体,而是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