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刀医生冷着脸,换了全新的手术刀,以手探了探黄咏的咽喉,下刀。
殷红的血像泉眼一样鼓动着流出来。
他越是想要忘记这一幕,手术刀的寒光,大片的血肉组织和涌动的血,影影幢幢地重叠着朝他砸。
还有她……
她的血墙上、地面、到处都是。
她出门前,总是细心地拿棉布罩上电视,可那一天,她洗的干干净净的棉布罩上溅满了喷涌的血。
她漂亮柔顺的长发被血凝成了梗,凌乱地沾在脸上,身体全是淋漓的伤口,四肢被残忍地反折过来,地面四处都是人体碎屑。
他呆愣愣看了两秒,赶紧把怀里的孝慈送出门外,就这么一瞬间,背上挨下了火辣辣一刀。
那一刀,即使过去了十几年,每每想起来,他背上那道森白的疤痕还会幻痛。
难以遏制的阻塞感再度上涌起来,他扶着墙干咳了好几声,胸口那股又闷又重的感觉却怎么也甩不掉。
他只想瑟缩成很小一点。这样,他终于可以不被任何人发现,只一个人沉没在无边的暗海里,无际沉沦。
然而有人发现了他。
暖和的手掌扶起了他的肩膀,苏齐云立即低下了头,发丝垂落下来,遮过侧颊,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这幅狼狈样子,他谁也不想看到,尤其是顾培风。
“我……我不看就是了。”顾培风小声说,“你不用躲。”
苏齐云垂着眼帘,没说话。
“你难过,想哭就哭吧。这里没人知道,也没人会看到,我会给你保密的。”
培风温和的嗓音在他头顶传来。
“哭完了……等明天,我带你去山上抓鱼,或者我们回家去,我给你做顿好吃的,想吃什么都可以。你想吃火锅么?还是烧烤?”
一股酸意哽住了他的喉头,苏齐云偏过了脸,努力克制着情绪。
他竭力稳住了声音:“你不觉得,我不太正常么。”
顾培风在他旁边极轻地笑了一声。
“什么算正常?所有人,都得比着一个尺子长,才算正常么?”
苏齐云依旧侧着脸,情绪堆积在咽喉处,惹得喉结细细颤动。
顾培风挨着他坐下,嗓音温和下来:“况且,我从没觉得你哪里不正常,你不过是太好了,太好太好了,就像北极星,把满天空所有的星星,全都比下去了。”
“你就是这么好,像引路的光一样。”
苏齐云抬手,覆上了眼。
“你别不信啊,你看网上,网上都在夸你。这都还是不认识你的人呢,都在夸——”
顾培风着急地翻着手机,还没点开微博,他的手指却顿住了。
苏齐云的额头抵上了他的左肩。
这算什么,这又意味着什么。
顾培风顿了顿,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遏住了,连跳动都不敢太用力。
他更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提醒了苏齐云,瞬间从这场幻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