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韩若水接着说:“我受了重伤,醒来之后浑身动弹不得。后来就被二姨夫带去了国外治疗,我爸我妈都觉得我就算死不了,活着也是废人了。”
说到这儿,韩若水嗤笑道:“我在床上躺了八年,身上的骨架就跟重组了一样,那段时间特别难熬,可是期间我爸妈从来没有去美国看过我。我本打算在国外一个人潇洒地度过余生,可我弟弟病了。然后我爸妈这才想起他们还有个便宜儿子,几次三番地去美国找我。”
“其实就算他们不这样,我也会救小念的,只是……我以前高估了‘亲情’这东西。”
贺澜听着心里有些发堵,每年在韩若水墓地前悲痛欲绝的韩家人,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些年,韩家没少麻烦你吧。”韩若水朝贺澜挑起一条眉毛,笑道,“因为都知道,你喜欢我。借着这个由头,估计没少从贺家得到好处,而我如果活着回来,他们也不能这么正大光明地跟你索取了。”
贺澜眼前的咖啡一动没动,双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若水……你受苦了。”贺澜看着他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些年的遭遇,胸口感到一阵揪心地疼,顿了几秒,他话锋突然一转,“你恨他吗?”
韩若水一愣,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说一点也不恨,那不合常理。不过说到底也不是灵儿的错,只是意外而已。这么多年了,我不恨他,反而还挺想他呢。”
韩若水笑起来眼睛微微弯成两个小月牙,看上去跟以前一样好看。
“他还好吧?”韩若水见贺澜迟迟不说话,“还有云皓,我其实挺想你们的,可这么多年不出现,突然又回来,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
“都挺好的。”贺澜的脸色微微有些暗淡,曾经四人是好兄弟,如今分崩离析,物是人非。
韩若水看着贺澜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抬手附在了他紧握的拳头上。
顿时一阵温暖的体温沿着贺澜的手传来,他猛地抬头看着韩若水,双手下意识地抽开了。
韩若水看着他的反应,没有生气,反而淡淡地一笑:“贺澜,你这些年对灵儿做的一切,我已经听说了。你让他为我赎罪十年,可真是下得去手啊。以前你那么宠着他,我还以为你喜欢的人是他呢。”
贺澜其实不想听这话,因为他已经后悔了。
如果以前对魏九歌但凡好那么一点点,他现在也不会离家出走。
“我回来后去看了你给我建的百合花园,虽然现在花没开,但是里面一看就是有人长期精心照料。”韩若水说着,突然起身绕到贺澜身后,双臂温柔地环住了他的脖子,“贺澜,谢谢你。”
贺澜现在仍旧觉得有些蒙圈,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回来了,此刻就在身边,可他心里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甚至还冒出个邪恶的念头:如果韩若水没回来是不是会更好?
从今晚他见到韩若水的第一眼,脑子里就不断闪过魏九歌的脸,韩若水活着回来了,明明是一件值庆祝的事儿,可他心里却忍不住发慌。
韩若水回来了,那他和魏九歌的十年又算什么?
魏九歌又有什么理由原谅他,再回到那个家?
隔了好几秒,贺澜扯开了韩若水的双臂,然后偏过头看着他的眼睛,沉吟片刻,说:“若水,你……能不要恨他吗?”
韩若水眼神蓦地暗了几分,随即朝他笑笑:“我不怪他,真的。”
两人后来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一直聊到了半夜。
绝大多数时候,是韩若水在说话,贺澜在听。看得出来,韩若水见到贺澜还是挺兴奋的,贺澜的心情也跟着渐渐好了起来。
“这次回来还走吗?”贺澜问。
“好不容易回来,我才不走。”韩若水举着咖啡跟他碰了碰,“找个时间聚聚吧。我真挺想他俩的。”
贺澜毫不犹豫地说:“行,我安排。”
两人离开咖啡店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走到路边,突然从草丛跳出一只小野猫,差点绊倒韩若水,贺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没事儿吧。”
贺澜突然靠近的气息迎面扑来,让韩若水本来平静的心泛起层层涟漪:“没事儿,就是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