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桀环顾四周,看到一张张模糊的脸。他默默收回视线,双手捞在余夏的腰上,直接抱着人站了起来。
“雨太大了,今天不发车。”孟桀顿了顿,低声道:“就在附近旅馆住一晚吧。”
余夏没什么意见,他实在是等太久了,他只觉得又冷又困,整个人都好像泡在凉水里,皮肤湿湿冷冷粘粘稠稠。
车站附近的小旅馆还挺多的,孟桀随便找了一家看着稍微像样点的进去。开房要身份证,孟桀给了自己的,证件上的照片是他十八岁时拍的,已经是初显棱角的脸面无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盯着镜头。
前台扫完了孟桀的身份证,侧头看向孟桀身后。余夏跟在孟桀后面,被孟桀用一只手牵着。孟桀扭头指了指余夏,对前台说:“这小孩我弟弟,还没成年。”
余夏生得稚嫩,因为淋了雨,脸上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看着苍白孱弱,实在是可怜。
前台朝他看了两眼,余夏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垂下眼,靠在孟桀肩膀上,沙哑道:“哥,我头疼。”
“算了,你们先进去吧。”前台把房卡拿出来,指了指后面的门,“左手边的电梯上去五楼。”
“好的,谢谢。”孟桀点头,揽住余夏的肩膀,带着他进去。
坐电梯上去,余夏一直缩孟桀怀里。孟桀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由得抱紧了他。
“发烧了。”
“嗯。”余夏点点头又摇摇头,咬着嘴唇,气息很弱,小声说:“没关系的,我经常会发烧。”
孟桀不吭声,电梯到了五楼,门打开后,他就立刻带着余夏出去。到了房间,里面就一张床,墙壁四周贴了米色的墙纸,因为下大雨的缘故渗出黄霉的痕迹。
孟桀掀开被子让余夏躺进去,余夏接触到床就立刻缩成一团。
孟桀盯着余夏,脑海里不禁想起了之前几次,余夏病情危重的情景。他心里焦躁不安,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又走到床边跪下,双手捧着余夏的脸,“去医院,去医院好不好?”
余夏原本闭着眼听到他的话,费劲地睁开,“没事的,我这个是正常的反应,不要紧的。”
孟桀深吸一口气,还要说话,余夏就抓住他的胳膊,两只手紧紧抱住,“小桀哥,我不想回去了,不想和你分开。”
孟桀没办法,只好说:“你睡着,我去给你烧水。”
余夏小幅度点头,孟桀摸摸他的脸,手指被余夏握住,听余夏说:“有哥哥就是好。”
孟桀的手一僵,抿了抿嘴唇。他拿着水壶接了水,插上电后,热水壶发出轻轻的嗡鸣声。孟桀靠在桌子边,墙壁上的小灯投下暗黄色的光,他的目光从水壶上挪到床上。
喉咙里突然溢出一阵痒意,手背抵在唇间,闷咳几声,孟桀压抑着咳嗽,转身走到玄关,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可能也是着凉了,孟桀用手捂着嘴,虚掩着门,站在走廊里咳嗽。
几声咳嗽后,反倒不觉得好,呼吸变得急促,身体震颤。他咬着后槽牙,额头抵在墙壁上,隔了好久,喘着气慢慢平息。
孟桀没急着进去,他靠在墙壁上,手指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拿出来一粒水果软糖,撕开塑料,已经化开了。孟桀低头嗅了嗅,张开嘴还是把糖纸上的软糖给舔掉了。
后背抵在墙壁上,一点点滑下去,孟桀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到一粒糖完完全全在他的舌尖融化,他才慢吞吞起身。
手放在门板上,就在他要推开门的时候,听到了屋内的声音,是余夏在用他的手机和人通话。
孟桀愣住,他不是故意偷听,只是没反应过来,呆站在原地,只听到余夏喊了一声妈妈,声音很轻。
“我很好,你别来找我们,我没有事,孟桀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我不想要遗产,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没有疯,你别这么说他。”余夏捏着孟桀的手机,低着头看着雪白的床单,他咬开嘴唇上的死皮,尝到了一点铁锈,听着他妈妈在电话里的话,轻声道:“就算他和我有血缘关系,那又怎么样,谁规定了,兄弟不能在一起?”
糖全都吃没了,他咬着舌尖,尝到了苦涩。
孟桀僵立,浑身上下都被不知所措充斥着,他忽然快递地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小窗,微弱的光闪烁,外面的雨下更大了。
一步步后退,开了的门重新关上。孟桀深吸一口气,放在腿侧的手不受自己控制般颤抖。
他恍惚间明白过来,所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在自以为是的焦虑不安,为他和余夏的明天忐忑茫然,可其实,他们没有明天的,一切都是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