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醒来时是在病房里了,周围都是人,像是马蜂一样挤在一起,吵着他头疼。他稍微动弹,就听到他妈妈的哭喊声,是真的又哭又喊,叫着他的名字,余夏睁开眼,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别吵了。”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余夏的呼吸轻轻缓缓,他慢慢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着刷着一层白色涂料的天花板。
微微一声叹息,窗外起风,堆在树枝上的雪滑落,窸窸窣窣,像是身体慢慢支离破碎的声音。
他记得自己晕倒了,而后被人抱起来,再之后就想不起来了。
醒过来有一段时间后,邱慧来和他说话。余夏听着他妈妈的声音,眉间揉着淡淡的倦意,目光落在邱慧妆容别致的脸上,嘴角稍稍扯开,低声道:“妈,你能让我安静会吗?”
邱慧哽住,憋闷了几秒,又忍不住道:“你爸爸已经托人找到了那个女人的孩子,没多久我们就能够做骨髓移植了。小夏算是妈妈求求你了,别再想不开,那么冷的天,你要去哪里啊?”
余夏低下头,神情钝钝,不知道在想什么。
邱慧伸手,碰了碰他消瘦苍白的脸。余夏撇开头,往后躲开,邱慧眼眶就红了。
她是个对别人家孩子毫不留情,对自己的小孩无限包容的女人,她忍着哭腔,轻声说:“小夏,饿不饿,妈妈给你煮了粥。”
余夏摇头,身体陷入床被里蜷缩着,他说不饿,不想吃。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邱慧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
余夏捏着被角蒙在自己脸上,邱慧看了他良久,最终还是咽了口气,强忍着没再出声。
她擦干眼泪,从病房里出来时已经是另外一副样子。余夏躺在床上,听到门外的声音,絮絮叨叨全都是围绕着他的病。
他似乎是有救了,余夏心里一跳一跳,可想着的却不是为自己开心,而是另外一个人。
孟桀他们在黑红酒吧的演出反响不错,酒吧老板打算请他们常驻,但有个条件,键盘和鼓手必须上。
这么好的机会张维当然不可能拒绝,现在国内有名的几个摇滚乐队之前都在这个酒吧做过驻唱。他先是答应了下来,回去后就开始犯难了。
自那晚余夏晕倒,孟桀把人丢在医院,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而这半个月,他连孟桀人都没见到过。
孟桀站在风头里抽完了一根烟,而后又等着烟味被风吹散,拉起黑色卫衣帽檐套在头上,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走进医院。
他浑身都是冷,一身的黑,像是一块寒铁。
他坐电梯上去,和之前一样的病房,他熟门熟路绕过护士台,走到了一扇门前。
之前几日,他每天都会来,隔着玻璃,站在深深浅浅的阴影里,看着里头的人。
余夏瘦了很多,时常在睡,偶尔会醒,不和人说话,看着窗外,风雪很大,天边是模糊的灰。
孟桀离他很远,可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就涌了上来。
他觉得冷,觉得同样的难受,觉得很孤单。
不应该就这样把他丢在医院的。
这般想着,鬼使神差,手已经扶在了门上,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脚步接近,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他顿住,转身躲在了墙壁转角处。
不止一个人,他背靠着墙壁,微微仰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要多少钱?小夏这边拖不了多久了?”
“孟桀他不要钱,他直接挂断了我们的电话,我……”
“那就上门去找,我就不相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